“哗啦，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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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虽然布下，海风却依旧吹拂，海面上波纹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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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等人的脸上，却都出现了与姜问潮一般无二的僵硬表情：吃土，做龙还能不能有点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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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呆滞的目光落在海中那一条黑龙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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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龙吟渐渐低沉下来，竟然带了一种奇异的哽咽，它慌张地摇晃着脑袋四处打量，一双硕大的龙目在看见四面天空之上那一层围拢的薄红“轻纱”的瞬间，更是吓得尾巴尖都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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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一卷，它霎时就把自己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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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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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一看，顿时连西瓜都忘了吃了，咕哝道：“它好害怕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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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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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觉得一条黑龙想要去地里吃土，好像充满了不可思议，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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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一条龙蜷缩着发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作伪，怂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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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流好不容易才按住了自己抽搐的嘴角，道：“我们小会第二试就猎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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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问潮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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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暗中长叹了一口气：谁叫这一次设计规则的是扶道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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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那一条黑龙，她也有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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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移开了目光，见愁看向了降温宠爱：“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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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问潮转过了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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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接触到他那依旧没有什么情绪的目光，顿时有一种汗颜之感：为什么忽然觉得作为扶道山人座下首徒其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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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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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一下将脑子里荒唐的想法部驱散，咳嗽了一声，带了几分苦笑，道：“之前我与如花公子遇到这一头黑龙，约莫也是这般的情状。它无法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看样子也不想适应，还请姜道友与它沟通一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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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这一条黑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黑龙，战力也尚且不知，能打赢当然是好事，但如果能兵不血刃过了这一关，岂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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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则它保留了蚯蚓的本性，竟然只想回地里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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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道山人如今只有出窍的修为，移山填海兴许可能，可见愁觉得将一条蚯蚓变成一头黑龙，只怕已经超越了出窍期修士的极限，应当是有什么别的古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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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沟通一二，说不准能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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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的意思，姜问潮自然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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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之前已经有与鱼儿门交流的经历，略一思索，也就强压下了方才听见一条黑龙咆哮着要去吃土的古怪之感，道：“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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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可以沟通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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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在朝着那阵法形成的红色“轻纱”屏障边缘走去的时候，姜问潮都有一种诡异的“视死如归”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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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觉得姜前辈的背影如此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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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流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忍不住敲了敲，思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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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瞅瞅姜问潮的背影，又瞅瞅前面那还恐慌无比不敢动的黑龙，道：“也许是觉得自己要去跟一条蚯蚓交流，所以悲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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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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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听着这对话，只觉额头冒汗：还没发生什么呢，就被你们定性成了“悲壮”，这三下五除二地，连原因都给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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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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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夸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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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无奈看着姜问潮的背影，但见一片枫叶红的宽大衣袍被风吹拂着，朝着蔚蓝深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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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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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受到小金和姜问潮的影响，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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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姜问潮已经走到了阵法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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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座阵法乃是由见愁与如花公子一同布置，修士可自由进出，限制的乃是黑龙这等类似于“妖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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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往前走，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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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诀一掐，眉心处顿时光芒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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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鱼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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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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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印启动的瞬间，背后众人便觉得有一股玄妙的气息，笼罩了姜问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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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站在海上，却似乎忽然不像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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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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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什么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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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里想他是人，他便是人；想他是鱼，他便是鱼；想他是龙，他便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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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所念，便是眼之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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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姜问潮心里想自己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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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百种，天地万物，都在他这一道气息的变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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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域通灵阁的种种功法，其实本身就与众多的灵长妖修有颇多的关联，姜问潮用出这一枚“与鱼语”道印来，其实刚刚算是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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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才使用了不多的次数，可见愁已经能从他身影与气息之间，窥见那么一点点藏起来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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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锋芒毕露的天才，三十年磨难之后，已经变得内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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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三十年后，自己又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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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忽然划过这么一个想法，见愁莫名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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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见姜问潮开启道印的同时，她左手便已经做了一个手诀的起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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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心念一动，道印落下，可能是深海之缚，可能是水空遁，可能是御岛，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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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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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扩充到堪称丧心病狂的两丈四斗盘，带着一种近乎嚣张的气焰，盘旋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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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骤起，扬起她乌黑的头发，那看似温和的神情之中，已经藏了三分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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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朝眉心处一点，见愁随手一拉，鬼斧已经抄在手中，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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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所有人之中战力最高的那一个，眼下一切计划也都出自她手，自然也应当做好完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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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问潮修为不低，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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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言语，脑海之中更无杂念，只注视着阵法之中的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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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与左流也都不再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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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如花公子虽不见行踪，可猜也知道，他必定也密切关注着场中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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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主峰上下，无数人也都好奇了起来：他们到底能沟通出一个怎样的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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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问潮眉目之间一片沉静，身上气息顿时一变，竟与那黑龙有些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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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灵识从他心神之中分离而出，于一片无形之中，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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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虫鱼鸟兽不通语言，修为不高的修士与灵精怪妖之间也不通灵识，唯有在跨越过出窍这一节之后，修士会因修心之后可体悟天地规则，从而进化灵识，于是天地之间所有物种都可凭借灵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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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的姜问潮显然不具备这个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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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枚“与鱼语”道印，却为他提供了一次提前感受出窍期修士能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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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感觉，实在是玄之又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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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还站在原地，可另一个自己却已经触摸到了新的世界，甚至已经到了那一条黑龙的面前，看见了蜷缩在那硕大龙头之中的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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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的，小小的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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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巨大的身体相比，这淡淡的一条影子，显得如此弱小而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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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识如线，终于伸出去，轻轻地碰了那小蚯蚓的虚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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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像是夜空之中忽然出现了星爆，姜问潮浑身一震，整个人的眼神都空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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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的见愁手一紧，险些便要拔斧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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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下一刻姜问潮还稳稳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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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不同是，他身形有些微的颤抖，而先前在颤抖之中的整条黑龙，却浑身一阵，哽咽一般的龙吟立刻停了下来，两只硕大的龙目也显出一种呆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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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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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玄妙的气息，竟以姜问潮与黑龙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像是一滴墨水晕染下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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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空海之中保持了绝对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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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愁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姜问潮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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