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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铜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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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樊瑞终于说到高唐旧事,公孙胜稽首道:“便请樊魔君请出高廉,咱们三曹对案。”

西门庆听得一愕高廉那厮不是已经死翘了吗,连头都被割了下來,怎么还能现身出來。

却听樊瑞冷哼一声,“道长何必明知故问,高廉在高唐州被你梁山兵解,最终勉强以魔门秘术凝聚成一道魂烟jīng气,千里投名,万里投主,來芒砀山求见于我,只是一路之上,阳光强烈,天风罡冷,于yīn魂之类损耗太大,高廉的魂魄虽然大伤元气,但还是支撑到哭诉完毕,这才灰飞烟灭,我辈不得挽救,实属憾事。”

西门庆听着恍然大悟,当下接口道:“原來如此,樊魔君所以寻上梁山,竟是偏听偏信了高廉那厮的一面之辞啊。”

虽被西门庆说成是偏听偏信,樊瑞却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道:“结绿青萍,天外宁无巨眼,是不是一面之辞,你我两家当面对质,自有公论。”

公孙胜看着气度端凝的樊瑞,心下暗暗点头:“樊魔君这些年不入江湖,只在芒砀山一心入道,看來必有所心得,若是平时受了四泉兄弟这连番抢白,其人霹雳火爆的脾气早发作了,哪里还能按捺到此刻。”

当下开口道:“樊魔君说的对,是非自有公论,若恃势逞强压人一头,终究种下恶因,将來有损道果,咱们便來理论高廉之事那高廉既属修道之人入世炼劫,须当谨记自家根底,心脱青云外,身蜕红尘中,才是正理,偏偏他贪恋荣华富贵,聚一帮宵小之辈,扰攘一方,伤天害理之事做尽,这才引出梁山征讨高唐州……”

樊瑞截口道:“道兄之言差矣,尔正道应运而生,我魔门应劫而起,如今这天朝文恬武嬉,上腐下贪,毒蛇厉鬼,纷纷秉权,禽兽豺狼,各各食禄,满天下地火燎燃,将成红莲炼狱,屠刀悬于顶梁,yīn鬼徘徊门外,此正气渐消、魔气渐长之时也,高廉入世,正是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加速这天下之腐朽,又有何不可,放眼世界,何官不贪,何吏不毒,若道兄真心yù以一己之力挽回天下气运,就当先诛首恶京城那皇帝老倌儿和一众jiān臣的人头,摘來易如反掌,道兄何以视而不见,眼中只见高廉一人,莫非视我魔门好欺否。”

公孙胜辩道:“这个腐朽朝廷,它们的律法衰弱,它们的道德败坏,他们妨碍了周天运行、大衍变化,所以才有这座梁山应时而起,奉替天行道之名,决然要将之铲除根绝,如何翦除,须知**之株,以制度为主干,昏君jiān臣,皆枝梢末节也,主干不伐,何以破而后立,樊魔君只说先诛首恶,却将世情看得忒也容易了。”

樊瑞冷笑道:“好吧,你伐你的主干便是,怎的又伐到高廉的头上去啦,高廉在河北高唐,梁山在山东济州,两下里井水不犯河水,你修你的道,我炼我的魔,何以千里相欺,不能容物至此。”

西门庆听了半天,心道:“要不是高廉那厮要置柴大官人于死地,我梁山吃饱了撑的往高唐州去找他麻烦,也不知这樊瑞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假装糊涂。”

转眼看到樊瑞左右身侧门神一样凝立的项充李衮,西门庆心中一动:“有了,你们魔门中人跑进尘世当贪官,居然还理直气壮,老子这便让你后院起火。”主意已定,蓦然间哈哈大笑。

公孙胜和樊瑞互相扯皮正扯得欢乐的时候,突然被西门庆打横里这么一笑,不由得都是心下诧异,齐齐转过头來,一个问道:“四泉兄弟可有话说。”一个问道:“三奇公子何故发笑。”

西门庆正sè拱手:“说到高廉,倒不由得令在下想起了一个问題,想要问一问李衮大哥。”

这一來众人皆惊愕,尤其是李衮,他跟高廉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如果不是樊瑞要替高廉出头,他才懒得找梁山打这场官司,听到西门庆有问題要问他,绝对是丈二的大圣摸不着头脑啊。

愣了一愣,这才上前一步,向西门庆微微点头:“三奇公子,有杀话问腌。”言辞间语气甚是诚挚。

对西门庆这样的义气勇烈汉子,纵然现在大家是敌人,李衮也是打心眼儿里敬重的。

西门庆听他荒蛮口音甚重,不由得想起讲武堂里一个当过南方烟瘴地配军的小喽罗说的笑话來其人第一次踏入南蛮地住店,老板兜头就是一句:“捉,杀,腌。”惊得他戴着二十五斤重的连枷直跳了起來,给他和解差带路的当地人急忙解释,原來“捉、杀、腌”是南蛮土话“坐、茶、烟”的意思当时众人听了大笑,但南蛮民风之彪悍粗野,于此也可见一斑。

李衮这一句“有杀话问腌”,翻译过來应该是“有啥话问俺”西门庆微微一笑,深爱其人的憨厚,当下抱拳道:“李衮大哥,听樊魔君介绍,你不是徐州邳县人吗,怎的又自称是蛮人了。”

旁边的樊瑞听西门庆居然跟李衮聊起家常來,而且从高唐州、梁山扯到了徐州、南蛮,简直是离題万里,不由得心里大不耐烦起來,只是敬重其人义薄云天的名头,不好贸然开口抢白,于是转头看公孙胜,却见公孙胜一副凝神倾听的样子。

公孙胜想的却是:“四泉兄弟此时如此说法,必然有他的道理用意所在。”

李衮听西门庆居然问起自己的家长里短來,更是如堕五里雾中了,向樊瑞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回答道:“三奇公子你不知道,咱老李本是蛮人,只是跟着樊大哥,练了些武艺识了些字,感恩,就跟进中原來啦,后來娶了邳县的婆娘,俺就是邳县蛮人了。”(李衮的蛮音,咱还是翻译过來吧,否则我写得麻烦拗口,你们看得更要闹勿清爽哉:)

听到李衮说感恩,西门庆不由得感慨忘恩负义之辈讲究过感恩节,还有一帮糊脑怂推波助澜,真正知恩识义的却总是默默无闻这世道的真相实在是讽刺啊。

感慨之余,西门庆也沒忘了正事,当下点头道:“怪不得,李衮大哥这般好体格好武艺,必然是蛮人中有资格执铜鼓的好汉了。”

一听这话,李衮脸上便不由得露出骄傲的光辉來,语气里跟西门庆更加的亲近了七分,连连点头道:“三奇公子硬是要得,连俺们寨子里的铜鼓都知道,不是俺老李自夸,三川六国九沟十八寨,个顶个的好汉都聚在一起,掌铜鼓的还得是咱老李妥妥的。”

西门庆连声附和:“照啊,铜鼓就得最英勇的汉子來执掌,才是正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要请教李大哥这铜鼓是怎么造出來的呢,又是为什么造出來的呢。”

一听这话,李衮脸上的喜悦之sè便如寒冬时冰上的火,一点点地黯淡熄灭了下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肃穆沉痛,那是沉淀于血脉中的悲伤,即使他已经出了荒蛮,入藉邳县,也是掩盖不掉的。

舔了一舔嘴唇,李衮的脸上浮起狰狞的纹路,就好象刚刚吞下仇人的心脏,在回味口唇边角上美味的鲜血,他的双眼也象虎豹一样危险地眯了起來,话音也添上了锋刃的寒冷。

“这铜鼓哇,打老辈里流传下來,哪一面鼓上不是浸透了前辈的鲜血,几百年來,俺们蛮人总是被朝廷的大皇帝欺压,那些毒虫把山都刮秃了,把泉水都取尽了,俺们一步一步的退,总有退到悬崖边儿上的时候于是就有了热血汉子铸出了第一面铜鼓,一声鼓响,山神水灵都帮着俺们呐喊來啊,來啊,带上砍虎刀,带上猎弓,带上标枪,往鼓声响起的地方來啊,然后满山的火把点起來了,满寨的猎狗叫起來了,老少爷们儿放翻肥牛,满饮血酒,头人摇着旗,勇士敲着铜鼓,跟那些毒虫恶兽拼个死活……”

李衮的声音坚定而沉毅:“……这就是铜鼓的來源,悲伤而雄壮,一面鼓就是一部故事……是的,中原有很多好东西,那些音乐都很优美,但是想一想我梦里回响的铜鼓声,我才知道,这才是真的。”

李衮闭起了眼睛,仰头向天,眼角若有泪光,胸膛起伏间深深地呼吸着,似乎在这一刻,他又回到故乡的无尽山峦,品味到了山林间清甜的空气与花香,耳边正有铜鼓声蓦然响起……

这个空间中本來就压抑的气场此时变得更沉重了,众人半晌无言,似乎随着李衮言语的转折,周围正有不屈的英魂在聚集,任何突兀的插话,对这些英勇的灵魂都是一种亵渎。

又过了好半晌,李衮这才睁开眼睛,眼光在场中一转,歉然道:“俺老李一时忘情,却叫众位见笑了。”

西门庆道:“何來见笑之说,李大哥肺腑之言,才叫我知道,这才是真的,李大哥,我问你,那些逼着荒蛮的好男儿敲响铜鼓的毒虫恶兽,该不该杀。”

李衮目光一凝,瞳仁中似有光焰暴涨,右手长剑一击左手傍牌,发出一响金铁交鸣声,随声斩钉截铁地道:“定要他满门鸡犬不留。”

西门庆大声应和道:“好汉子正当如此,烹食他的婴儿,屠戮他的父母,碎剐都尽,叫他看得心丧之后,才将他凌迟处死,万众的悲伤,只以其家数人承之,已显得便宜他了。”

李衮听了,意气飞扬,大吼道:“三奇公子说得好痛快。”随手掷开兵刃,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袋來,放喉痛饮,如饮仇敌鲜血,喝得一半,李衮停口,将酒袋向西门庆一扬:“三奇公子愿饮俺残酒吗。”

西门庆大笑:“手剜人心,口饮血酒,方是男儿当为。”大步上前抢过酒袋,仰天豪饮,只觉一泓火泉顺喉而下,烈如刀割,正是豪男儿的味道。

须臾袋中酒尽,西门庆掷酒袋于地,杀气凛冽,逸兴横飞,李衮大喜,抱了他肩膀道:“从此之后,你不是三奇公子,是俺老李的兄弟,老项,你怎么说。”

项充在一旁看着,早已热血沸腾,见李衮一问,掷开了团牌铁标,沉声道:“咱师兄弟素來共同进退。”说着伸手过來。

西门庆、项充、李衮六手互握,三人同心,突然间齐声大笑,笑声腾宵而上,冲开了灰sè的天穹,一道阳光直洒进这个颓废的空间里來。

混世魔王樊瑞、折小青看得目瞪口呆西门庆居然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阵前策反自家同伴,这这这这他娘的到哪里说理去。

项充、李衮携了西门庆的手,回转身向樊瑞道:“大哥,你怎的说。”

樊瑞恨恨地道:“江湖上都说三奇公子足智多谋,今rì一见,根本就是诡计多端才对。”

项充、李衮闻言面sè一僵,樊瑞却把面sè一转,右手五指在眼前如猛禽的爪子一样伸屈起來,骨节咯咯作响间狞笑着道:“不过手剜人心,口饮鲜血,这调调儿老子喜欢啊,哈哈哈哈……”

自从相见以來,樊瑞一直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宗师派头,此时终于流露出混世魔王的一面,公孙胜看得暗暗叹气:“这才是当年那个rì抢三关,夜平八洞,血手屠生,不留余类的樊魔君真面目啊。”

西门庆这时趁热打铁,便把高廉在高唐州作恶事迹,一一说來,最后把目光向李衮面上一转:“李大哥,高廉这厮行事,比当年压迫荒蛮的那些毒虫恶兽却又如何。”

李衮把牙咬得格格直响,恨道:“只恨杀得这厮迟了。”

说到此时,众人都把眼來看樊瑞,樊瑞嗅着自己的右手,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來,慢慢地道:“话说到此处都明白了,高廉自有其取死之道,该杀,不过,。”

说到这里时,樊瑞陡然声音一厉,黑袍猛振,空间中的阳光仿佛被一刀切了个断,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铅云四合,如yù坍塌,这正是:

才悲蛮方鸣铜鼓,又惊魔道起战云,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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