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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迷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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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夜亲自领兵追赶宋江,急如星火,其人何來之速也。

原來梁山上神医安道全一番忙活,秦明终于转危为安,只是怕他起來闹事耽搁了病势,安道全在药里下了**,让秦明沉睡了过去。

秦明可以迷倒,但秦明的弟子震三山黄信却神智清醒得很,一听安道全说师傅稳如泰山了,黄信跪倒便向安道全叩头,慌得安道全丢开手边药材,拜倒相还,连连道:“黄信哥哥何必如此,黄信哥哥何必如此。”

黄信红了眼睛道:“我师傅的xìng命,都托付在安神医身上。”安道全沒口子的答应。

安顿好了秦明,黄信杀气腾腾拽出宝剑,径來寻宋江玩儿命,沒想到宋江腿长,早一步迈过金沙滩去了,黄信哪里肯放,大呼备船,非要追上去刀子见红不可。

如果暴起的是秦明,西门庆或许还会头疼,但闹事的是黄信,西门庆只用一句话就勒住了他野xìng的笼头“黄信哥哥追上去时,若只有宋江一人也就罢了;可那里还有花荣兄弟和他妹子,黄信哥哥却准备如何。”

黄信一听愣了,以花荣的本事,他要护着宋江,自己想杀那jiān贼,比登天还难,而且,花荣的妹子自己从前以师娘敬之,现在对她要打要骂要杀要饶,秦明可以,自己却沒这个资格……

但黄信是什么人,上梁山前他是青州的兵马都监,能在官场上打熬到如此地位,虽说有秦明的照抚,但同样证明黄信决非等闲之辈,此时他便灵机一动,自己追上去成不了事,但别人可以。

于是黄信收起杀气,闷头坐下,旁人见他如此,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想头,沒想到眼错的工夫,黄信已经溜到水寨,点了一条船,直往梁山南边郓城县來。

黄信的目标不是县城,而是驿站,进了驿站,那些驿丞小吏都來侍候这些人虽然做着朝廷的官,但同样在梁山吃着一份儿俸禄,各地的邸报來了,先送一份儿上梁山,然后才轮到朝廷。

但今天黄信却不是來收邸报的,而是送邸报的,他命驿丞速速把一份火急羽书送到济州太守张叔夜案前去,书中说宋江寡廉鲜耻,兄盗弟妻,被梁山好汉赶逐出梁山,如今正往青州路上去,张太守若有擒贼之心,便请火急发兵追赶,定有斩获。

羽书报上济州府,张叔夜见了大喜,立命点兵。

长子张随云疑道:“爹爹且慢这莫非是梁山草寇谋我之计。”

张叔夜笑道:“非也,那三奇公子西门庆和及时雨宋江宋公明一山难容二虎,迟早必有一斗,如今果然内讧,强存败走,西门庆素來以义气自许,不愿背负赶尽杀绝之名,却暗中派人來通知我这借刀杀人的伎俩,怎逃得过老夫洞鉴,不过宋江虽然失势,也曾是梁山有名巨寇,朝廷海捕文书上落名,今rì趁虚将他拿了,亦属美事,既如此,便做一回西门庆手中杀人之刀,又有何妨。”

长子张随云,次子张伯奋、少子张仲熊听了,皆恍然大悟,于是张家将点起济州所有马军,轻骑飞逐,一路赶到衮州地界,张随云踌躇道:“咱们兵马若擅自过界,胜则无功,败则重罪,爹爹不如派人知会衮州太守,两家携力助剿,是为名正言顺。”

张叔夜扬眉道:“兵贵神速,若去联系衮州,等那些蜗牛做出回应,宋江早已经走到登州出海去了,大丈夫只求为国除jiān,为民除害,得功不足喜,获罪又何足悲,儿郎们只管与我前进,不擒宋江,绝不收兵。”

于是,济州兵马越界追贼,一直赶到迷津桥,却不想被花荣一夫当关,挡在桥头,再不得寸进。

张叔夜见花荣英武,心下叹道:“奈何朝廷**,如此佳人,亦逼得从贼。”

当下一声惊咳,阵前喊话的张随云听了,勒马退后,张叔夜上前,大声道:“花荣,你祖辈是将门之子,你自己也曾做清风寨知寨,都是朝廷的得用人,虽然你一时失足,陷身于贼,但罪有可恕,情有可原,此时回头,丝毫儿沒得迟了,我今rì來只为宋江,若你临阵弃暗投明,助我成事,擒贼之后,你为首功这番话,天地河神,大小三军千多人都听到了花荣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张叔夜声若洪钟,这番话说得威风凛凛,落在宋江、吴用、王矮虎众人耳中,无不落胆,宋江情急智生,伸手进车厢,将自己儿子狠狠拧了一把,小孩儿吃痛,“哇”的一下放声惨哭了起來,无依之下只是哭叫:“爸爸,妈妈。”

除了河水湍急的回旋之音,两军阵上本來鸦雀无声,突然惊起小孩子的哭叫声,旁人尚可,花荣却是心底一酸,暗道:“岂可让小孩儿成了无父之人。”当下点钢枪一横,仰天长笑。

张叔夜听花荣这一笑裂石穿云,尽显襟怀坦荡,心底先自叹了一口气,知道方才那一番劝降的言语算是做了无用工。

果然,就听花荣朗声道:“张太守好意,晚辈心领,但是太守因恶了jiān相蔡京,历遭贬官,今rì越界而來,正是授jiān人以柄,纵小将降顺了,事定之后,太守也脱不了一个勾结叛贼,虚报战功之罪,如今jiān相当国,内监柄政,他们不做这样陷害忠良的事,反倒奇了,既如此,晚辈降有何用,哈哈,倒不如刀明枪利聚一欢,莫非生死便心酸,男儿豪情当如此,杀场相逢亦有缘。”

张叔夜动容道:“小将军好文采哇,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花荣从容道:“太守却是夸错了人那首七言非我所能,实是我家四泉哥哥做的。”

小将军张仲熊在父亲身后,听花荣竟敢拒绝父亲招揽,心中早已不耐,此时听到他口口声声西门庆,忍不住便叫道:“花荣,你好不识羞,如今天下哪个不知道,宋江那厮做的好事,你们如今被赶下梁山,早已成了梁山的弃人,如今势穷情急,却又攀附起四泉哥哥來恁的好壮脸。”

花荣听这番话说得刻薄,心下大怒,喝道:“竖子何人,敢如此辱我。”

张仲熊拍马而出:“吾乃小将军张仲熊是也,花荣,可敢与你家三将军一战否。”

花荣二话不说,飞马驰过桥头,挥枪直取张仲熊,小将军抖擞jīng神,挥枪來迎,二将大战十余合,不分胜负。

张叔夜心中暗喜:“仲熊施激将法把花荣骗离了桥头,冲击贼人的道路敞开了。”

谁知花荣心下也在思量:“我只说佯愤诈怒,冲上前借斗将之机擒了这小将军做人质,沒想到这利口竖子却是一身好武艺,若要胜他,非五六十回合之外不可这空档儿若是被张济州麾军冲上,倒厉害,我且退,只消守好桥头,张济州便有千军万马,亦是无用。”

想到此,花荣虚晃一枪,跳出圈外,复回桥头,横长枪弓箭自守,张叔夜见花荣如此知机,大失所望。

失望的还有一个张仲熊,本來他见花荣枪法也不过如此,心中大喜下,只说在此地拿下了小李广花荣,三将军可谓京东两路上一战成名,意气风发处,正准备施展全部的手段,沒想到花荣却一拨马去了。

张仲熊感觉正占上风,岂肯就此善罢干休,当下大叫道:“哪里走。”纵马也往桥上抢來。

却见花荣提起手边长弓來,向着自己瞄准,张仲熊心下一惊,猛然想起:“此人枪法虽不jīng,但号称小李广,弓箭上实有惊人的艺业。”

心念电闪间,张仲熊一边勒马,一边抓起鞍侧避箭的大笠,上面护人,下面护马,谁知弓弦声响过,却不见箭來,耳听花荣哈哈大笑,才知他是虚拉弓弦,吓唬自己。

堂堂三将军,在千军万马之前,受贼人如此戏弄,岂能算了,张仲熊大吼一声,再次驱马扑上,花荣见他身手已乱,这才起手一箭,那箭闪电般横空而來,正攒在张仲熊头盔那朵斗大的红缨底根下,这一箭之威,星不及飞,电不及掣,张仲熊死里得活,胆战心惊,拨马败归本阵。

兄弟连心,二将军张伯奋见小弟败回,深以为耻,当下提起大笠,怒喝一声:“花荣休得猖狂,认得济州二太保张伯奋吗。”左手竖盾,右手横刀,催开烈马,鼓勇而來。

花荣深深吸气,奋力冲着笠后的张伯奋又是一箭,却听阵前千军天崩地裂般一声呐喊却是花荣这一箭势若穿云,洞穿大笠之后,其势不衰,复攒在张伯奋头盔那朵斗大的红缨底根下,箭虽死物,但此际反shè阳光,虽然无生无觉,亦是神威凛凛。

张伯奋大惊变sè,心道这一箭若是对准了自己哽嗓咽喉,此时自己哪里还有命在,眼看花荣横弓傲立,威如天神,张伯奋再不敢桀骜,拍马败回本阵。

这两箭,阵前立威,气慑千军,张叔夜也是善shè之人,他早年曾出使辽国,与辽人比shè箭,首先命中目标,令辽人惊诧叹服但此际见识了花荣弓箭,张叔夜亦不得不甘拜下风。

拜服之余,张叔夜心道:“这小李广花荣不但有勇,而且有谋,他知道若shè死我儿,我必与他势不两立,那时若不惜人命,垫着尸体拼死进攻,他那百十人无论如何护不住桥头周全,因此这才弓下留情,沒有伤儿郎们xìng命,此时他威势已成,却该如何将之打压下去。”

正思忖间,突然长子张随云指着桥那边道:“爹爹,你看。”

却见桥那头远处,尘头大起,似有无数兵马踏征尘而來,尘影里闪出一人,手摇折迭扇,青衣绾巾,飘飘然有出尘之致,此人骑一匹白马,纵马上了桥头,影在花荣身后,却把折迭扇向这边一指,大笑道:“哈哈哈张叔夜,你中了我梁山之计,吾人身后,已经來了雄兵十万,尔等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包围圈去晓事的快快投降,都來山寨坐把交椅。”

张随云、张伯奋、张仲熊脸上都变sè,张叔夜却是临危不惧,眼光定定地端详了一番荡起的阵云,蓦然间哈哈大笑。

对面那人,自然就是智多星吴用,他见张叔夜不惊反笑,自己先心慌起來,当下挥扇大叫道:“张叔夜,你笑怎的,须知人怕落荡,铁怕落炉,今rì你中了我智多星吴用之计,还想走到哪里去,识时务的,速速下马解甲,饶你父子四人活命。”他武功低浅,中气不足,叫器到最后,已经显得声嘶力竭。

张叔夜不理他,却指着对阵款款教训三个儿子道:“临阵交锋,先观敌势,你们看那荡起的阵云,虚而无根,实外强中干也,此必有人以枝柯缚于马尾,拖拉于道路,荡起尘土,以遮无知者耳目矣。”

三个小将军听了,仔细观照,果然于那气势汹汹的尘霾里觑出无数破绽來,心中都暗道惭愧。

张叔夜又指着自家阵后道:“我军皆为骑兵,若用伏兵,必以重兵截我之后列坚阵,竖枪林,塞于当路要津,令骑兵不得展其骏足,此时,我军前进是桥,后退有阻,只得任人鱼肉;若敌人以重兵屯于我阵前,此迷津桥我即与其共之,地势亦cāo于我手矣,或守或退,皆由我心,敌纵有十万众,安能犯我分毫。”

三个小将军听着,皆连连点头,张叔夜这才指着智多星吴用道:“我久闻梁山军师吴用志大才疏,百无一用,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令吾可发一笑。”

这几句轻蔑之言,真如几记响亮的耳光,只打得吴用头晕眼花,老羞成怒,若手下真有千军万马,此时折迭扇一挥,大家乱冲上前去,踩也将那张家父子四人踩成肉泥,先出了心头这一股怨气。

但人家确实说得沒错,自己就是虚张声势,奈何,吴用把牙咬得“格格”作响,指着桥那头恨道:“张叔夜,你死到临头,还在谎言巧辩,又有何用,我梁山仁义之师,今rì且不攻你,大军驻扎一夜,你细思量去,若明rì还不投降,依旧这般牙尖嘴利,莫怪小生令旗一挥,万马千军刀剑无情。”

说完了,在张叔夜忍俊不禁的欢畅大笑声中,吴用灰溜溜地退下。

宋江见吴用jīng神抖擞地上去,面sè灰败地回來,于心不忍地安慰他道:“加亮先生休要灰心,须知这张叔夜是人中的英雄,连西门四泉都那般忌惮他,必是十成十的智慧武艺,军师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也就是了,却万万不可自折了锐气。”

吴用眼珠一转,说道:“公明哥哥,我确实又生一计,只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江喜道:“军师计将安出,快快献來。”

吴用便悄声道:“如今花荣兄弟威震敌军,张家父子不敢越雷池一步,公明哥哥,咱们弟兄乘这个空儿,赶紧拔脚走了吧。”

一句话说得宋江瞪大了眼睛:“军师此言差矣,花荣兄弟在此独木支大厦,我辈岂能弃他独行。”

吴用花言巧语道:“岂是弃花荣贤弟独行,公明哥哥请想,你我武艺不高,留在这里,只是花荣贤弟的累赘,只消我们去得远了,花荣贤弟那时是攻是守,都由他自己,岂不便宜,他要杀出重围,谅那张叔夜只有一千來人,也阻他不住,若你我挂靠在他身边,他义气过人,必然护着你我,反倒送了他的xìng命。”

宋江听了,愣怔了半晌,才道:“军师此言,却也有理,只不过……”

吴用跺脚道:“事急矣,公明哥哥还只不过什么,若只是耗下去,我们能耗得过张叔夜吗,若衮州派出兵马前后夹击,你我弟兄更逃不得一个。”

宋江被他一催,吞吞吐吐地道:“只不过……咱们都在桥这边列阵,若一窝蜂的起身走了,张叔夜岂能坐视,他升官发财心切,必然不顾人命,奋兵急追,那时就算花荣兄弟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官军拼着折损些人马,冲过了桥后,咱们还是跑不脱,只好束手就擒。”

吴用心中冷笑:“宋江口口声声不肯弃兄弟逃生,背地里却连逃跑时的细节都想周全了,嘿嘿……这黑厮所谓的义气,原來也不过就是一张薄纸。”

但此时口里却嘲不得心里的话,吴用把折迭扇一摇,微笑道:“哥哥,小弟有虑于此,早已设好了一计。”

这时的宋江吃一堑长一智,早已对吴用计策的成功率抱持了谨慎的态度,闻言只是道:“军师且慢慢说來,大家参详。”

吴用便附耳道:“公明哥哥,小弟这一计必保成功,你我只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正是:

挽弓将军人堪战,落架军师计难支,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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