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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十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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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倒是如期进行,天族那边并未有太大动静,贺礼早在送人的时候一并送至,如今佳期将至仅有鸢鹂族送来的私礼,相比之前也都谈不上什么名贵的,都送到观璃羽的紫宸宫去了。

其实观璃羽的一众人等相处的甚是融洽,都知魔君昆仲性情不定,嗜血凶残,躲在紫宸宫内恰得性命周。况且观璃羽性子又是极随和的。

贺礼送至的时候,观璃羽身旁正有一人为观璃羽的贴身女官名唤翠缕,同观璃羽同进同出关系最好,翠缕实为昆仲死士,来此充当耳目用的。

观璃羽的兴致很高,细细的拂过每一个物件,指着其中一件红绸纹金的衣裳对翠缕道,“你看这是我们鸢鹂族的嫁衣。我任掌乐那天正是前任掌乐,我姐姐希羽的婚期,我那时候身着朝服做姐姐的接引童子,以前我一直觉得姐姐作为的朝服秀丽,可到了那时我才发现,原来鸢鹂族女子最美的衣裳要数她们平生只穿一次的嫁衣,这嫁衣左襟上缀着的三只青羽是从新娘母亲法身上啄下来,是给与孩子最贵重的新礼,你看这衣服上的纹路像极了我家中庭院里开满的芷纹花,这霞披上的云纹是每日里朝朝暮暮的云霞,这里是看不到的。最重要的是你看到了吗,那里的六支青羽有三支来自我的母亲,三支是我姐姐的,这羽间的光辉是如何都不会认错的。明明我的婚期什么都圆满了,可母亲的来信上讲对不住我,没有接引童子指路,我蒙着头纱的时候要如何行走。”观璃羽的笑容上渐渐凝上薄雾终是消失在哽咽声中。翠缕向昆仲言道这是观璃羽来此唯一的一次落泪想是真实的吧。

于是昆仲在左右扶持下表现的不情不愿的完成婚礼,好似为了魔族的和亲大计,礼毕直接回妾室处安息。

外界对此议论纷纷不过作用是起到了。

不战的昆仲有些无聊。

他思量几日,总算是想出主意,征兵,练阵。一连数日,征兵的人数迟迟达不到昆仲的满意,征兵的年纪由最初的及冠到弱冠,最后一降再降直到年满十二者都纳入军籍。宁殇便是这一年入了宫中卫队。宫中的侍卫皆为重族之子,身幼且体质不良,入不了实际操练的队伍,便在宫内混一些闲职。对于将门之后的宁殇而言,这一安排无疑有一丝嘲讽,本来就品行内敛的宁殇便更添一丝阴沉,

昆仲虽是有些嗜血,但对这些出生入死的老伙计还是很是照顾的,宁殇的父亲宁岂言是昆仲的上将军与昆仲不离左右。昆仲对他的独子宁殇多少有些留意,知道他自小身体不好便留在身边,平日指导些行军战术,以后做一个文职也算不辱没家风。

观璃羽这里有些萧瑟,魔族最初的好奇与兴奋消磨殆尽后,都道她只是个不得宠的夫人,观璃羽倒是一切视为平常素日在幽冥涧旁抚琴,风雨无阻,纵使魔族的人数愈发少了,观璃羽听闻大多数人都去行伍,留下的妇孺在家思虑家中人的安稳。观璃羽看着晦涩不明的天空,不知这暂时的太平又撑的了几时。

紫宸宫的小婢又有几人被差遣出去,听闻有一个人出了什么差错,如今人已经不在了,其他的人也再无音讯。翠缕向观璃羽讲明转头训着屋内的一众人等,告诫莫要生事,出了这紫宸宫便再不得周,观璃羽在椅子上吃茶,觉得翠缕的话有些过了,只是自己也实在保不得什么,由着翠缕告诫一下也是个好事。只是这婢子间左右交头眼光闪烁,像是有什么内情。

终是有一个大了胆子,冲翠缕道,“宸宫如今比不得从前了,如何是我们躲得过错处。若是娘娘刚来那会,且不说我们这里何等风光,又有何人敢寻我们错处,随随便便发落人。娘娘如今也需寻得法子,不然我们命里轻贱没甚等可惜,只是没了我们娘娘要如何自处。”小婢说的情情切切泪眼婆娑,看的人心疼,观璃羽别过头去,翠缕反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如何,承蒙娘娘照顾的连这宫闱是什么地方都忘了,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都不记得了,魔君这里谁能指望命数长些,前些日子给你们惯的没了模样,如今倒怪起娘娘了。都拖下去到刑罚司领板子。”

“翠缕,罢了,诸事不顺,都是命数里艰难何必再讨不快。今天翠缕讲的很好,你们若听进去了便也是自己的一份造化。这紫宸宫你们的性命我自是做不得主的,翠缕也做不得主。她罚你们便是想你们严身自明活的长久些,都退了吧,我累了。”

是夜观璃羽梦里的紫宸宫是一片火海,无数的冤魂从窗柩门缝趴进来,声声吼着救命,可这些冤魂连自己已经死了都忘了,拼命挤向观璃羽身旁。观璃羽望向那些人都是狰狞表情分辨不出人物,突然有几个人闯了进来跪在观璃羽面前嘤嘤的哭啼,观璃羽命她们抬起头来竟是那几个一去不回人的面貌,观璃羽施了一个咒法想护下她们的魂,可是神力受限如何也不得,只得看着她们被火焰吞噬了,在争执之下观璃羽听到翠缕的声音,“娘娘,娘娘。”观璃羽醒来时翠缕焦急的神情。

观璃羽笑了笑冲翠缕摇摇头,“不碍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神明信卜,观璃羽晨起起了一卦,象言,大凶。

这日观璃羽回紫宸宫的时候,发觉一连几日路上甚是荒凉无人走动,穿过后庭的小回廊时,听闻有人在吹笛子,是自己素日里长弹的思礼,这本是天界的寻常调子,在魔界不常见才是,观璃羽想怕是这宫中困住着哪位仙君,只是声音有些隐蔽,回廊旁是一面爬遍了藤蔓略有斑驳的泥石矮墙,矮墙与回廊间的一处有几只大树,倒是挺隐蔽的,观璃羽想着,看看四周没有人便顺着树干爬了上去,托这繁茂的枝叶遮一遮自己的身形。这几日她一直提不起气力,法术很多都使不出来了,如此便利的法子倒也可以应急。

观璃羽将琴放在一旁,看四下无人,顺着一棵榆钱树爬了上去,这树叶有些扎人,观璃羽的行动被这树枝扰动的有些细碎,谈不上隐蔽,等她终于调整好,寻了一处安稳的去处,四下张望却不想下面有双直勾勾的眼睛盯着她,看的她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随口找了个由头,“这位魔君,我这宫里的人到处乱跑,丢了好几个了,我没事就在宫里找找,实在多有叨扰。”

“六爻。”

“什么?”

“娘娘最近弹得曲子是六爻,可是有什么心事,您之前一直奏的是思礼,明起这些平整宁和的曲子。如今的琴音有些不宁。”

“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您看起来应是魔族的人,如何会仙族的曲子。”

“早先一直在幽冥涧旁听您抚琴,多少会了一些,后来托家中寻了些琴谱,方知您所奏乐的名字。”

“宫中竟然有您这样乐理精通的乐师,一直未能拜访。”

“娘娘,我是魔君的护卫宁殇。”

“多有打扰,今日之事不足为外人道矣。望魔君海涵。”

“娘娘不必忧虑,我负责宫内守卫,您宫中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发配的其他人我想办法送出宫就是。”

“如何敢劳烦您呢?”

“莫要怪我唐突,我自以引娘娘为知己,娘娘的曲子阔达从容,无我魔府的暴虐。如同风调雨顺的人间之地,说来可笑我是魔界的人竟以平和喜乐为平生之志,家中长辈皆叹我无甚志气。惹娘娘见笑了。”

“想不到魔君为此苦恼,万物生灵皆有灵性,无高低贵贱之分,无善恶良暴之别,昆仲喜战,使天族和魔族不得安生,您能有为众生请命的决心也是魔界的福气了。叨扰多时,望魔君海涵。”

观璃羽蹿下树枝,一眨眼溜了。

本是不经意的小事,几日之后竟然真的有小厮过来送食盒,在食盒旁放了个未署名的字条,字条上写着观璃羽那几个未归宫人的去处,除了那个已经知道不在世的那人,其他的都安排好了离宫的住处,观璃羽感激着那人的好心,将纸条细细烧了,托小厮带回了一封感谢的书信。

许是知道那几人的下落,观璃羽的心情这几日平复不少,紫宸宫又多了些素日里的调笑。

偶尔有宁殇带来讨问乐理的信笺,观璃羽闲来无事便略回一二。因得宁殇的照顾,紫宸宫暂得安宁,观璃羽收拾了一些余留的贺礼补品,托小厮带过去一表谢意。

宫内处处是昆仲的耳目如何躲得过,虽是昆仲与观璃羽没什么情分,可宫墙内的流言蜚语与他终是不光彩的,他决定同观璃羽算一算总账。

魔君昆仲挑了个天清气朗的时候,轻门熟路的拖着自己的描纹刀去了观璃羽的紫宸宫。彼时观璃羽正同翠缕一道下棋,突然昆仲闯了进来,并无人通报,想是都吓跑了。

翠缕急忙起身,躲在一边冲昆仲行礼不敢抬起头来。

“魔君可是有事。”

“夫人近日可是清闲的紧,连我身旁的护卫都拉拢到,果然天界的人手段自是不同。”

观璃羽侧头饮了杯茶,笑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魔君眼里只有打打杀杀,自是只懂得你死我活。”

“我不听你花言巧语,离殇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知道你施了什么手段,他日后是我的军将,如何同你这妇人一道短长,翠缕你去讲宁殇叫来,我看看他怎么说。”

离殇到的时候带着一支笛子,见了昆仲随翠缕一道下拜,“魔君。”

“宁殇你素日随我走动,最近这紫宸宫的传闻可不甚好听,你可知是为何。”

“魔君可否听在下奏一段曲子,所以事情的缘由便在这支曲子。”

昆仲点头,宁殇便直起身来,用青竹笛奏一段明起。

昆仲素日只道有好听的曲子和不好听的曲子宁殇这一段无甚好坏的曲子让他听的不明所里,“你说所有缘由是这个曲子,我听也听完了。你说不上来也不必害怕,你日后是我军中大将怎会被异族所害,下去吧。”

“魔君,家父随您左右,我幼时也常常来宫中姐姐处寄养一段时间,您也知晓我自幼多病体弱,本担不得重任。娘娘在幽冥涧的曲子,我不晓得为何,止了我咳血的旧疾。您说她奸细她又何苦如此,我不过报恩,且讨一个治病的良方。娘娘心善却被流言所伤,罪责在我。”

“你还为她袒护,你知道曲子治病,不晓得那曲子里混了她愈疾的仙力,她曲子是传你了,那法力可曾传你。”

“是我愚钝。魔君,既是我旧疾已愈,得这曲子不过是我私心,也未同娘娘讲明,如今所有罪责我愿一人承担,请不要连累娘娘。”

观璃羽晓得怕是来往信笺都被人拆开过去,自己实在大意了,这招惹的祸事伤人伤己,不应该。

“魔君我愿请命去平夕之地为父君助一臂之力。流言起于我,我不在了,自然就不存。”

“你父君临走前托我照拂与你,你又年幼一些小事算不得什么,平夕苦寒你体弱多病怕熬不了太久。”

“错了就是错了,我此去从司役做起。况且我身体如今无碍,也要为父分担。”

昆仲拍拍他肩头“也好,不负我对你的期望,是我战族宁家之后。此去切莫逞强多向你父亲学习军法行阵,以后定是我魔族的一员大将,下去吧”

“魔君那夫人呢?”

“你放心事情讲清楚了,她为我魔族治疗伤患,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处罚她,对吗夫人。”

观璃羽道“不敢。”

昆仲坐在一旁的小榻上,边吃茶,边看着宁殇远去,嘴角压着一丝嘲笑,冲翠缕道“跪下。”

观璃羽看不过道,“使魔君名誉蒙尘的是我,我自是天族的人,如何罚去没什么可惜的,莫拿手下人撒气。”

“夫人只怕不知缘由,我这是帮你惩治內闱。祸起萧墙,你手下有内鬼。你帮我的人治疾,我帮你管教下人,如此也算有来有往。”

“不劳烦魔君费心。”

“翠缕,是你到我这里告状,说夫人与宁殇有染,如今证实诽谤,你说我要怎么罚你好呢?”

“魔君,我是您的死士,一切都是照您嘱咐没半分错处,您说我把信笺抄您一份便解了我的死契,由我回来处去?娘娘,娘娘是我对不住您,我想走,我不想待在这内宫里了,您骂我狼心狗肺,骂我薄情寡义也罢,我想活下去娘娘。”

“魔君,我听闻在这离宫内,下人若是分派宫内,便是各宫内的娘娘说了算,您是魔君犯不着在我这里讨一个人的性命,既是把她指派给我,她的命便也是我掌着。说到底不过是一件小事,她与我素日也有情分,她想走便让她回去罢了。”

“夫人果真是伶牙俐齿,只怕再呆久些,他们只认得你这个娘娘不认得我这个魔君了。”

观璃羽跪身下来,“魔君处我自是没有权利裁决,她错是错实在犯不着一条性命,况且她素日照料我甚多,魔君我自从天界来,这性命也是由您裁夺,不如一命换一命,把我葬在平夕之地望着仙魔两界的交界吧。”

昆仲笑了“你若死了,这十年之约便不在了,你如何舍得。”

观璃羽笑了笑,“此时实在不该驳魔君的面子,魔君可听过一句俗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本是翠缕的一条性命,魔君必不会如此波折,魔君的军队如今在平夕大举驻扎,杀我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既我是必死的,我瞧着她哭的可怜,既遂了魔君的心意,再放她一条性命有何不可的呢?”

“你瞧她哭的可怜放她一命,我瞧你性命也是可惜,不如你也哭着求我,许是我念着夫妻的名分留你一命的。”

“我自肯来,这性命便不足为惜的,两族征战我区区性命又价值几何,不过是不能战不能言的无用之人罢了。”

“我不上你的圈套,你想让我留一个让人嗤笑的骂名,我是不会让你如愿。这翠缕与我无用,你说放就放了罢,一天下来竟显得是我小气一样。你还跪那里做什么,你家主子让你走。”

“谢魔君,谢夫人。”翠缕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观璃羽别过头去不去看她。

“你宫内人如今更少了,连掌事的都走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派一些人。”

“魔君的死士还是省了吧,我这里养不了太多的人,都走了,我一个人也是活的下去的。”

“一个人怎么行,说出去整个魔族好像欺负你一样。”

“魔君没什么事请回吧,我这几日体乏就不送了。”

昆仲大步流星的走了觉得这事自己处理的实在是漂亮,既有风度又挣的人情,想必不久魔界就要传着他是如何贤明,昆仲想到此不由更加满意。

可昆仲又一想观璃羽在魔界始终是个祸害,杀她落人口实,不杀又如鲠在喉。

七月十四,是每年一度的魔族庆典,昆仲身旁的莺莺燕燕早就跃跃欲试,都晓得如今昆仲有个不得宠的正夫人,还是个有交战的仙族人。这正夫人早晚是要死的,那空出来的位置,这么多侧夫人到底谁来做,自是最得宠的来。想到这里侧夫人便不得不趁着机会挣一份她人不及的荣耀。

不住的有人冲昆仲耳旁吹风,昆仲答应诸位夫人典礼上的压轴节目改为各个夫人剑舞比试,熟赢得这场比试便封为贵夫人,位居长夫人之下执掌宫内大印,只是刀剑无情,若有夫人不幸死在当场也没的反悔的,不过当场报名者都是自愿,法力不及的不上场便是。昆仲道是有热闹看了。

观璃羽只道是一场闹剧不予理会,她在这宫中早就形同虚设,昆仲视她为眼中钉,一场可笑的作秀表演不过是自有权势者哗众取宠。之前事情讲开了,观璃羽倒是不避众人,细细看那信笺上各人的去处,也不知道翠缕如何了。

魔族的庆典纵使观璃羽不上心作为正夫人也没有不去的道理,况且昆仲派人一早来说,最后节目决出胜负要由观璃羽给获胜者颁上后宫凤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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