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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不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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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晨光未起,草原上依旧是一片灰暗,雾霭蒙蒙,一滴晨露紧紧地抓住一片青草的尖端,草叶随着清晨的冷风摇动,用力着想要将这家伙甩下去,然而那个家伙仍然紧紧地抓着,似乎只为了多坚持一会儿,好去远望太阳升起的那一缕微薄的光。“啪!”马蹄优雅的踏下,露珠被踏碎,再优雅的抬起,青草被揉烂,没人听见这一声,昂首的人从不在意脚下。再优雅的踏下。

第一缕光冲破大地,从远方延伸过来。随即“隆隆隆.......”的马蹄声响彻草原,大地震颤起来,一片黑压压的铁甲洪流汹涌而来,逐渐淹没这片草原,这片移动的黑云吞噬着一切,初升的太阳才看见光晕便被这黑云压回了地下.......

......

陈庆昨夜三更时分便接到皇上颁发的谕令,任命他为统帅,北向燕州,讨伐叛逆李青山,并连墨宗门下弟子,一并剿灭。陈庆当时只是默默地听着圣旨,老太监在狐假虎威的念着告谕,盛气凌人的气感觉他才是当今皇帝。陈庆早就跪拜得十分不耐烦,心里却在微讽:当今皇上一心修道,疏于朝政,现在应该是在紫玉楼中才对,居然还会颁布圣旨。心中一阵冷笑,戎夷来犯是倒是不见得有这么勤恳,杀起自己人倒是天大的事都能暂且放一放。

独坐在书房里,陈庆脸上满是郁结之色,李青山与皇上二人,同为儒家学宫弟子,虽不同年,但因儒圣之故,二人同窗之谊不比同席有何区别,更何况李青山深研儒术,李青山这人,心中自然有一份自己的坚持和准则。他就这样坐在书房里,迟迟不愿发兵,只是给李青山更多的准备。

“陈大将军真是不愧儒将之名,皇上命你即刻发兵,圣旨到后却还在书房里手不释卷,挑灯苦读,真是让我辈读书人感到惭愧至极啊”,书房一角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话语爽朗,即便是深更时分偷偷闯入别人屋内,听得此人,也会给人一种光明磊落之感。

陈庆望着角落处缓缓现出的身影,毫不理会那人话语中的微讽之意,不咸不淡的回到:“在下一名武将莽夫,自是比不得大唐第一学宫出来的才人。”话语落下时,那名男子已经缓步走到书桌前,径自拉了一根椅子坐下。一灯如豆,却照彻书房,烛光下,只见那名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晃眼之间,恐怕只会错认为天人,行走之间,双袖生风,一股浩然气油然而生,当然,李卿宜已然是俗世人眼中的仙人。

“哈哈,陈将军真是笑,问天下谁人不知陈庆大将军文江学海,博古通今,儒将之名,市井坊间,亦有传唱。”李卿宜拱拱手,略表羞愧道。

陈庆这次都懒得正面回话了,道不同,即便再多话也是对牛弹琴,陈庆如是想到。于是直白的到:“我手下将士此时正在酣睡,领兵万不可领疲兵,五更时分,我自会领兵出发,何必右丞相你亲自前来催促。”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了,至于酣睡,作为陈庆的带领的军队,出来估计即便是市井百姓都没有一人相信。

李卿宜倒也不恼,依旧呵呵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可能是将军理会错相意思了。在下右丞,岂敢催促陈大将军。相此次不告而来,实在是事情突然,皇帝陛下令谕传至,命在下此次辅助将军剿灭墨宗叛逆,其实在下也是不情不愿,毕竟秋意浓重,我倒宁愿在府里睡上一觉。”李卿宜回答的语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客客气气的,但话中意思,却可以的上是极尽讽刺了。言外之意就是我哪里敢催促你陈将军,皇上命你即刻出发你都敢拖到五更,我也不过是“的”大唐右相而已。

陈庆心里更加鄙夷,皇帝如今声色犬马,不理朝政,几乎是李卿宜一派一手造成,现今李卿宜把持朝政,圣旨对李卿宜来不理会便可不理会,今夜的圣旨恐怕又是李卿宜在陛下身旁进的谗言。于是微嗤道:“既然丞相也怕夜深露重,倒不如在我府上憩片刻,待得寒意稍减再上马出兵,如何?”“如此也好,那就多谢将军好意,我就在前堂去等将军便可,时候到时,将军知会相一声即可。”罢李卿宜便起身,直接迈出书房,也不等陈庆回话。陈庆也不多作挽留,既然相看两厌,又何必多什么。

李卿宜缓步向前堂走去,心中却是在默念着一个人,喃喃道:“师兄啊师兄,下次再见,便是永决了啊!”罢又摇摇头,看着廊道旁的花园,淡淡的寒烟流窜在丛菊中,李卿宜似乎是伤感的叹气道:“清秋时候,适合作别离。”

…………

燕州,云山,墨宗。

“久闻陈将军大名,只是无缘一见,天下传唱将军‘千军万马避白袍’,大唐太平,将军功不可没,令我辈敬仰不已。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李青山着身旁的白袍男子笑道,面带谦逊之色。

“陈庆谢过李先生夸赞,不过相比李先生高义,陈庆羞愧难当,世人不知青山青,难道修道之人也不知吗?”陈庆敬佩的到,同样看着身旁潇洒随意,落子由心的青衣男子。他自然而然般的便想起曾看过的一句诗,“轻挽布流云,香茗寒食味”,便是谈的眼前人吧。

陈庆看着右手边一身锦衣的李卿宜,心中感慨万分,同样是儒圣门下弟子,为何两人之间却万般差别,万般差距。两人在天下修道之人眼中都是被贯以一个“真”字,不过除了这个字之外,另外两个字却是截然不同了,一是真君子,一位却是真人。

大唐百姓多数只知李卿宜,不知李青山。更不知李青山与李卿宜是同门师兄弟,不过虽然二人名字相近,却并无丝毫血缘关系,只是如今大唐皇室为李姓,建朝几百年来,李姓也成了大姓,故此师兄弟二人才恰好同姓,向上推个几百上千年,倒不定是一家人。

李青山是儒圣门下大弟子,李卿宜为二弟子,没有三弟子。李卿宜处处优秀,修道路途上每一境破关,宛如坦途,势若破竹,从无一丝阻碍,都是水到渠成,积累足了便自然而然就破境了。然而李青山尚在师门时却还进境缓慢,资质平平,每一关都犹如天堑,李青山的修道之路,水磨工夫,不外如是,儒家学宫的众贤人教授对李青山的评价是“天资愚钝,大器难成”。

但是事实却相反,儒圣最欣赏的弟子却是大弟子李青山,但骄傲如李卿宜又如何能服气。因此李青山大道路上,李卿宜虽不会冷嘲热讽,但却总以各种隐晦手段以此来阻碍李青山进境,磨损李青山大道心智。

李卿宜这般做,自然不会是因为嫉妒。他想自己能嫉妒李青山什么呢?思来想去半天,他还真没发现。至于来自于老师的欣赏,谁多谁少,他一样不介意,他的性格使得他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一丝赞赏而妒忌于心,或者,儒圣还不够资格,哪怕是儒圣在圣人之中也是最顶尖的一部分。他仅仅是想证明自己比李青山更优秀,哪怕证明后,老师对他不屑一顾,他也不在意,服了自己就足够。

更妙的是,儒圣对此持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闹得再厉害也不过问。李卿宜也不管老师的想法,谁是谁的磨刀石,他不会多去深究。

李青山谦让道:“惭愧惭愧,将军这话可是错了,先生二字,在下是万万当不得的,实在是将军高看在下了。”

“墨宗巨子,德满天下,兼爱明德,可能先生修行不足以当的此称号,但先生之德行,想我大唐能人无数,也无法出其左右,先生欲为天地……”,陈庆到此处忽然一顿,硬生生止住了后两个字,继续道,“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自然当得起的。”陈庆感慨,虽然此刻立场不同,但此番言辞,也确实是发自肺腑的了。想他自己,即便是见惯生死,也没有李青山的胸襟与勇气,如何能不佩服。

李青山心中感叹再三,正欲拱手致谢,却被李卿宜一声打断。“你们二人谁都担当得起,索性认了吧,何必你推我攘的。”语罢,正聚精会神看着棋盘的李卿宜捻起一枚黑子,手下生风,棋盘上却是一番奇异景象,凭空一座嶙峋大山拔地而起,潺潺流淌的溪便被突兀截断,慢慢干涸下来。李卿宜面带微笑,拱手而道:“师兄承让了。”

“确实承让了。”李青山以同门礼仪还礼道。

李卿宜一愣,再是愕然,然后哈哈大笑,却是有几分悲凉夹杂其中,当然这份悲凉外人是听不出的,只有李卿宜一人知晓罢了,不过或许同门师兄弟多年的李青山也能理会得到吧。李卿宜眼角有些微泪花闪过。陈庆也是为李青山的话感到愕然,然后看见李卿宜笑得几乎是前仰后翻,更是不明就里。心中默默想着:看来李青山也是个妙人,倒也不似传闻般的呆板迂腐的君子一般。李卿宜似乎是用尽一身大修为才止住笑,喘气不歇,伸手指着李青山笑道:“师兄,你还真是一如既往,这方面一点也不会谦虚啊。”罢又继续大笑不止。

对于李青山毫不谦虚的直接就一句“确实承让了”,可能外人都会认为李青山多少有些无礼,但李卿宜却是清楚的,十多年来,在下棋一事上,无数次对弈下来,他李卿宜从来无一胜绩,所以他知道得明明白白,师兄的还真是实话。至于陈庆误解此事,就此以为李青山是个妙人,那就错了。李青山还真如传言一般,对于真话,从不会因为什么礼节而有所顾忌,诺诺不敢言,该的还是会,开了来就是有点迂腐,从这方面来李青山倒也算得上妙人一个了。

“既然如此,那这张七星盘便就此送与师弟你了。”李青山微笑道。李卿宜这才停了下来,然后双袖一挥,面前石桌上一道灰影掠过,亭里平地风生。李青山看着已然消失的七星盘,略有些无奈,再看看此时李卿宜一脸得意的样子,无奈之色更是多添了几分,缓缓道:“师弟真是真性情依旧啊。”陈庆此时却没有了对李卿宜毫不推脱的做法的鄙夷之色,心中却是惊骇无比,方才李卿宜的手法之快,连他圣人境都看不清楚。须知李卿宜虽然也是儒家俗世五境中的圣人境,但却并未受封圣人称号,没有天道认可,这种境界一般被称作半步圣人境,也叫做亚圣,他居然会看不清李卿宜的手法,如何能再保持平静。

李青山看着身旁忽然之间便一脸凝重之色的大唐兵圣,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可知此时将军心中所想,将军当可放心,这只是熟能生巧耳,哈哈。”陈庆闻言不由得有些尴尬,瞧了瞧正眯着眼睛端坐在一旁的李卿宜,发现李卿宜却是一脸坦然之色,似乎着“确实如此”。

李青山笑罢便突生感慨,望着身前相知几十年的师弟,虽然相处并不算得友好,但他不在意这些,既然先生选了李卿宜做弟子,必然不可由他置喙,终于李青山看的还是先生的面子。一声叹息之后便又是一声叹息,到:“卿宜,咱们多久没下棋了。”李卿宜突然听见师兄这么亲近的叫他,有些怔然,反应过来后理了理衣衫,才正经的回到:“不足十年。”

“以后这七星盘你大概就只能一个人下了。”李青山继续缓缓道。李卿宜坐得更加端正也更加认真的回道:“不会的,师兄!”陈庆又是愕然,看着李卿宜脸上毫无挖苦之意,而是一脸认真,然不似作假,才明白李卿宜还真是在认认真真的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三人都没话,气氛像是在这一瞬凝固了起来。亭外溪水缓缓,残阳斜立,亭之间,秋风不止。真一个“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算了,话若尽,便不太好了,师弟,时候到了吗?”李青山此时已经起身,走到了凉亭阑干旁,默默地看着远处问道。

“到了的,师兄!”

“师弟,师兄能再问你个问题吗?”李青山背对着二人问道。

“师兄请讲!”

“这个时间,可是有何深意?”

“没有的,师兄!只是我觉得,深秋的黄昏,很好很好的,离别总归是这个时候最合适,圣贤书上不是这么的吗?”

“嗯,我知道了”,李青山叹息,果然如此,还是师弟自己的意愿,不论是师弟借的天道的东风,还是天道借的天道的东风,至少师弟是不反对的。本来想是无尽的劝,到了头,也只是化作了一句“嗯,我知道了”。李青山依旧看着亭外,语气中有些失落的问道:“陈将军……,陛下也是如此吗”在将军这两个字上面,李青山停顿良久,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问下去,虽然他已经肯定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亲耳听听。

陈庆一阵沉默,似乎很是犹豫,最后还是歉疚的回答道:“陛下欲求长生,上天有诺,这件事,是陛下,是大唐,是陈某对不住李先生了。”

“没什么的,将军不必在意,大唐也不必在意,所有人都不欠我李青山什么的,从我出欲为天地立心时,我便已经知道今天无可避免,只是想不到陛下亦会如此罢了,倒是……”到这里李青山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略带伤感与歉疚继续着,“我李青山欠了某些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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