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顾惜朝走后，惊霜也到主楼上去了，宗寻自己一个人，默默走到旁边待着，也不说话。室内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外头此起彼伏的哀嚎吼叫。顾灵均偷偷拿眼瞧他，见他坐在那，垂着一双眸子。细长的睫毛在眼底映上了一层阴影，那阴影若是细细看，还能看见在隐隐的跳动。
待了一会，见他也不欲理自己，遂站起身来就要出去。忽听得身后蓦然响起他的声音：“你要去哪里？阿朝让你好好待在此处。”
顾灵均回头，见他抬头看自己，他眼里那一束光芒，看得她就想留下来，哪儿也不去。
“我比阿哥更有自保的本事，况且，我只是在附近，不走远的。”顾灵均笑着看他，又道：“寻哥哥，你可不要乱跑。”
说罢，投身向窗户外坠了下去。宗寻见状，只觉心被紧紧的揪着，忙跑到窗边，俯身往下看。可是茫茫人海，哪里还有她的踪迹。
只是想起方才的状况，明明惊霜指着的地方根本没有她，可是惊霜却说她就在那里。
她的本事，自己及不上。听说，她有数百寿数，将来能成大道。听说……听说……
可是如今，他却庆幸她的本事。他趴在窗边，大声道：“灵儿，小心。”
耳边，似乎传来了清灵的笑声，是灵儿的。他站在窗边，想笑又不想笑。
顾灵均一见他出现在窗台边上，一下便笑了，再回头看，这已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模样的人世。那群奔涌向前的人潮里，她看见了中尉署的那个属官。他，也与那群活死人一般无二。
看来，兵，是调了，只是围了街之后呢？杀掉里头所有的人么？那活着的人，何其无辜？
可是，还有其他的法子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是两个字。唤出碧血箫，顾灵均头也不回的，往西郊去了。
四
九安街那便的变故，似乎没有波及到月西楼，赵染仍安然的卧在杨卓的膝上，唇角微扬，似乎再做什么美梦。
忽听身后有些响动，杨卓一转头，却见是苏宁。还未等他开口，就听见苏宁急急说道：“杨将军，前头生了变故，此刻殿下已调兵围住了九绿柳，九安，朱雀，铜雀等几街。因着今日花灯节，不少将军中郎都醉了，如今在值上的，不过十来人。”
“带我去殿下那里。”说着话，欲将赵染抱在怀中，不过一动，赵染就醒了。此刻神色看着，倒是清醒，就是不知道到底如何。
“苏宁？出什么事了？”听她一说话，苏宁这才发觉这人是赵染。只是还未等他答话，就听杨卓道：“不必多问，到了那里自然就晓得了。”
说完话，一面催促着苏宁带路，一面将赵染搂在怀中，在重重楼宇之上纵跃前进。
不多时，几人来至朱雀街入口处的一座高楼里。此处显然也是拼杀过的，只不过后来被收拾过了。
落地之后，赵染一直低着头跟在杨卓身后，也不敢抬头。
杨卓与顾惜朝见过礼后，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劈头盖脸就是一堆问题：“到底是个什么事？昭楚军队秘密入境了？怎么弄得如此惨烈？竟还要封街？”
“这事到底因何而起，我们还不知晓，只是此事若不控制住，那龙泉乃至九州都完了。”说着，将在场将军一一看在眼内，道：“此时，朝城封禁，内城也已封，我等能否身而退还未可知。然，身后是君上，城外是九州，我们不可进不可退，只能死守此地。”
“殿下，要在从军之前，我们便已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
“只怕，此次未必了……”另一个最开始跟在顾惜朝身旁的将军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惜朝再次四顾，见一众将领虽面色凝重，却并未露出怯意。
“此战不同以往，有几件事，诸位还须谨记。第一，已封住的四街内有不明怪物，若被咬伤，顷刻间即化作活死之人。第二，这些活死人若非砍成碎尸，则百伤不灭。第三，在四街各个入口，设关口，一旦怪物试图闯关，则以桐油火箭射杀。此事，中尉署已在准备之中。”
罢，又听他道：“此一战，若诸位不幸，孤为诸位送行，若连孤也不幸，身后仍有千万将士，也无俱了。”
“殿下，保重！”那一众将军行过礼，步履铿锵的走出了高楼。
“诸位，保重！”顾惜朝亦郑重还礼罢，送几人出去。
“你站住！”顾惜朝送了人，余光瞥见一个瘦小的人影要跑出去，忙喊道。
“表哥！”那人影双手合于身前低着头，慢慢转过身，一抬头，原是赵染。
“好好的，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做这个打扮？还喝酒？”顾惜朝闻着扑鼻而来的酒味，不由恼火，心下道还是灵儿好，至少灵儿……灵儿……算了，灵儿也管不住了。
“表哥，阿染请战！”赵染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阿染，不要胡闹，乖，待在我身边就好了。而且，你是东秦……”
“可我身上也流血一半龙泉皇室的血！”
“阿染！外头太危险了，方才出去的将军，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可他们中的某些人，下一次都不一定见得到。”顾惜朝见她还想说话，忙道：“阿染——乖，你不是一个人，就算你不想着我们，也总该想想姑母。”
“我去找杨卓，杨卓不是很厉害，我与他一道，必然不会有事的。”赵染说着，就要往楼外走。
“不必了，阿染跟我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顾惜朝与赵染闻言，双双看向门口，一见人进来，顾惜朝忙上前问：“你怎么也出来了？在燕归楼好好待着不好么？阿寻呢？阿寻呢？他怎么会把你放出来？”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灵均。此时的她，一身银白轻甲，干净利落。听顾惜朝如此问，笑道：“阿哥以为，以我的修为，谁能够拦得住我？”
说话间，身后进来一个同样着银白轻甲的清俊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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