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灵儿!”宗寻探手一摸她的脸,人也忍不住跟着颤了颤。多年的习惯,让他迅速的做出了最快的且最适宜的决定。一面唤了周拂来,让他带着人继续搜,一面抱着顾灵均就往外头走。他们进去,皆无不适之感,唯有顾灵均不同。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掌墨公子就是冲着顾灵均来的。
顾灵均此刻,定然是听不到他的呼唤声了,她早已被带入一片冰天雪地之中。那里头,天地同色,茫茫一片雪白,且无风也无云。
“寻哥哥!寻哥哥!”
行走,行走。在里头,唯有行走,不能停歇。脚部落下,能听得见脚踏在雪地上时,发出的“咯吱”声。抬手拍了拍落在自己身上的雪,又抬起脚,继续向前走。这是走了多久?身上,落了满满的一层雪,怎么拂都拂不去。
“咯吱!”她听到自己的身子关节发出了声音,僵硬的低下头,她试着动了动手。若是以往,使了那么大的劲,手都要打到脸上了,可如今,却分毫未动。
“寻哥哥——”她又轻轻的唤了一声,可惜回答她的,仍旧只有自己的声音,和空阔辽广的寂静。她还不死心,还想要再见一声,可是,她再也动不了了,也说不了话了。
这时,长久的黑暗袭来它一寸一寸将目之所至的世界,染成了黑色。她想叫,她想跑,她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她听到,心里呐喊的声音。这声音,凭空响起却又凭空消失,无迹可寻。
“啊——”心里的她怒吼着,双目赤红,挥着碧色长剑斩着无尽的黑暗。一剑下去,没有痕迹,再收回来,依旧没有痕迹。
“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你要和我玩么?”
“小娘子,来呀!快来呀!”
……
耳畔,忽然嘈杂,各种千奇百怪的声音不绝于耳,顾灵均打了个寒战。拼命道:“不要听,不要听。不要怕,不要怕。我是云山少主,岂会被这些邪祟蛊惑?不……”
心里,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不对,你还小,怕是正常的,乖,哭出来,没人会知道。”
“不对,哭有什么用?他们不会因为我的哭声而远去,亦不会因为我的哭声,而心声怜悯。”
那个声音,又再次蛊惑着她:“乖,那就睡吧,他们进不来。睡一觉,天就亮了,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声音温柔低沉,听在心里,舒服极了。她忽然就想听那个声音的话,闭上眼,睡一觉了。可是,她心底的声音,还在呐喊,还在怒吼——“不能睡,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睡吧,睡吧,好孩子,睡吧~”那个声音,继续蛊惑着。
“不能睡,不能睡!”
“睡吧,好孩子,睡吧,睡吧~”
……
顾灵均,终是睡着了。再一次醒来时,她站在彭台郡街道的高台上,那里本来是绑着犯人的地方。而如今,绑的,却是她。
她的身前,站着一个玄衣女子,她身姿挺拔,双手负在身后。只听她朗声道:“乡亲们,此人是你们的公主殿下,现下哪个能够伤她一分,就可得一贯钱。”
这女子一开口,顾灵均就知道她是谁了。顾灵均不明白,为何她会背叛自己,怒而出声质问:“苏幕,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不薄?打小将我丢在男人堆里,这叫待我不薄?我曾经也是个世家淑女啊。”玄衣女子,即重华卫程苏幕转过身来,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过身笑靥如花,抬手撒下一堆铜板,道:“哪一个上来,这些钱就归哪个。”
“呵……你大约打错注意了,我将他们于危难之中救出,便是我没有公主的身份,他们也不会动手的。”顾灵均看着场下无人动作,开口讥讽道。
“哦?是么?我可不这么认为。我的殿下,卿可看好罢。”说着,她拿出一锭金子,捧在掌中,笑道:“你们,谁上来,给她一刀,这钱就是谁的。”
她话音还未落,就有人似一道风一般跑上台来,拿起案上的匕首,毫不犹豫的送进她的腹部。
痛,很痛。顾灵均听得到匕首刺破肌肤没入肉里的声音。额上已冒了冷汗。她听到程苏幕得意欢喜的说道:“看到了吧,殿下,这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人心如此复杂,一个救命之恩又算得了什么呢?”
顾灵均闭上眼,不再看她,也不想听她说话。因为她怕,她怕自己会入魔,她觉得,自己似乎快撑不住了。看到有人尝到了甜头,拿到了报酬,上来的人就多了。一刀一刀,毫不犹豫,也没有丝毫愧疚。甚至,她能听到他们结果金子时,由衷的喜悦。
原来,是这样么?那么,她还有什么意义?疼痛,透入心扉,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不断滴落。每一刀,都会将她心中那座塔削去一分。
为什么?人心原来竟是这样子的么?那……便不要存在了吧。
她蓦然睁眼,双手一撑一震竟然将束缚自己的绳索震断了。一把抓着那还插在自己身上的匕首,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将匕首刺入那人的左胸。血液飞溅,落进眼里,将眸子染得血红。一路,将街上的人都杀净了,此刻的她浑身浴血,有她的,更多的是别人的。雪白的衣裳染成鲜艳的血色,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一脚,将门踹开,她懒懒的抬起眸子一撇,那个妇人停着个大肚子,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笑了,满城颜色都不及她。她将匕首贴在妇人脸上,幽幽笑问:“你在怕什么?”
“殿下,殿下,饶了民妇吧,民妇未曾伤害过你啊。”妇人跪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磕着头,抬头时,顾灵均看到她眼里真切的祈求。
风夹着隐隐约约的乐曲,传入耳中。眼中的血色也不知是不是留得久了,如今倒退了几分,双眼扫过她的肚子,轻声问:“几个月了?”
妇人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八个月了。”
“是么?那就好好养着吧,孩子啊,大概是干净的。”
说罢,转身欲走,就听那妇人在身后道:“殿下,回去罢,回去罢,你不属于这里。”
“回去?回哪儿去?”
“循着乐声,就能回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看最新最全的书,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