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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庙中遇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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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严寺近几年来才崭露头角,如今已俨然成为永安城里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尤以求姻缘最为灵验,故而吸引了各地的善男信女前来参拜。

寺前前的台阶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据说是为了考验参拜者的诚意——若连这点苦累都受不得,还谈什么虔诚?不虔诚的话你许的愿菩萨自然也是听不到的。

顾相思颇不以为然,“不过是当初建庙时穷得底儿掉,没钱买地皮,只得买了块便宜的山地,偏扯什么虔诚做借口,想要考验还修什么台阶,直接爬坡不更虔诚吗?”

此番说法,顿时遭到了周围不少忠实信徒的白眼。白琢也跟随众人一起翻了个白眼,这顾小姐,分明就是不耐烦给他们讲解寺庙的历史,于是胡说八道胡乱敷衍一通,从方才说到现在,就没有一句正经的介绍,寺庙住持若知道她这般编排,也不用日夜礼佛了,直接可以气到升天。

白玉楼笑道,“寺庙如今香火鼎盛起来了,顾家何不为它再修一条捷径,也好博个慈善的美名,积些德行。”

顾相思原想说谁像你这么爱沽名钓誉,突然想到了师父心心念念着要洗白也是为了声誉,顿觉没趣,遂闭了嘴。

小铃于是替自家小姐答道:“这生意上的事,白公子就不懂了,修了捷径的话这寺庙就没了特色,与其他庙宇又有何分别?爬台阶考验诚心这点子还是我家小姐给方丈出的呢!至于灵不灵验那都是次要的,吸引人来烧香嘛,主要靠得是噱头,我说的对不对小姐?”

小铃美滋滋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白玉楼恍然道:“既是相思妹妹出的主意,怎的方才还那般瞧不上圣严寺的所作所为?”

顾相思扁扁嘴角,有些矛盾:“我帮着他们骗人,又做了件坏事!”

见白玉楼与白琢一脸的不解,小铃解释道:“我们小姐的师父常常教导小姐务必要做个好人。”

原来如此。

“相思妹妹且安心,这也算不得做坏事,那些上香的人因有着这份信念支撑,想必内心更加充满力量了。”白玉楼笑着安慰一句,姿态清隽雅致,顿时惹得不少来上香的姑娘心猿意马,只管盯着他看个没完。

白玉楼微吊的眼梢一扫,眸中虽依然带笑,却多了几分冷意。

众女悻悻然,不敢再造次,转而对着那绯衣的小厮指指点点起来,嘴里说着什么,时而掩口偷笑。

红玉不禁十分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祸水呀!”小铃无奈摇头道。

红玉只好求助地看向顾相思,谁知顾相思点头道:“没错!”

红玉有些着恼:“大小姐!您也打趣我!”白皙的面上泛起阵阵红晕,实在是可爱得紧,若不知他的出身,还当真以为他是个纯情的少年呢。

顾相思于是板起脸道:“下次出门遮严实点,岂能白白给她们看了去!”

红玉露出感激之色,谁知顾相思接着说道:“若想看也可,先交一两银子再说。”

红玉羞赧难当,就差找个地缝了。

白琢在一旁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替自家主子喝了一罐原醋,不忿道:“顾小姐,莫非红玉比我们家少主还好看么?”

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难回答。

白玉楼这样气质出尘的公子,大多数人都是只敢远观不可亵玩,而红玉这般的人间烟火,大多数人都是想将他变为囊中之物,任意蹂躏的。

顾相思皱眉思索,冷不防看见白玉楼笑吟吟地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意味深长,不觉心中火起,她可不想看他得意,于是脱口而出:“当然是红玉好看。”

白琢气结。

白玉楼倒好像并不如白琢那般在意,悠然地扇着扇子,道:“相思妹妹,既然圣严寺求姻缘最为灵验,我们一会儿也该去拜拜才是。”

顾相思轻哼了一声,心中却大乐,知道白玉楼这是不高兴了,根据她从小对白玉楼的了解,白玉楼非常的“识大体”,人多时他若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一般都会先转移个话题,回头再找机会算账。

哼,这家伙,果然还是这么在乎自己的皮相。

白玉楼挑眉看她一眼。

红玉完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道:“听说庙中的姻缘树也是最不可错过的。”

小铃快嘴快舌地接话,“那一会儿红玉也去求个好姻缘!”

红玉闻言一怔,长睫垂下,表情有些怅然,讪讪地退到了众人后面。

“小铃!”小铛沉着脸低喊了一声。口无遮拦!明知道红玉是出身勾栏,哪里还会有什么好姻缘,她偏去戳人家的痛处。

小铃噘嘴,最近小铛总是护着红玉,莫不是真看上他了?

到底是年轻,说说笑笑,不多时一行人就爬到了圣严寺的大门口。这寺庙确实有些年头了,还是宁国文帝时建造的,因这几年香火旺了,翻新过一次,旁边的匾框漆的朱红,崭新一般,圣严寺这三个金字因是第一任住持的亲笔,故而保留了原样,细看方能看出些岁月的痕迹。

一进门便可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横卧在侧,这梧桐树干异常粗壮,估计要七八个成人才能合抱得拢,密密的枝干上垂下无数根小指般粗细的红线,正随风轻轻摇荡着。

小铃抹了抹汗,介绍道,“这就是姻缘树啦。据说如果两个人握住的是同一根红线的两端,就说明两个人有姻缘呢。”

白玉楼闻言,信手拈起一条红线,在修长的手指上缠绕了几圈,道:“相思妹妹信吗?”

顾相思耳边却突然想起顾云山对她说的话:宫主说了,斩月楼声誉极好,这些年名气直逼龙啸山庄,嫁给白玉楼,雪月天宫洗白指日可待。

即便她真的嫁给白玉楼了,也不过是师父事先安排好的,哪有什么天赐良缘?于是嘿嘿一笑,“不信。”

言罢继续向前走去。

白玉楼笑着松开手跟了上去,喃喃自语道:“巧了,我也不信。”

再往前走二三百米便是烧香的正殿,这圣岩寺并不大,烧香大殿倒是宽敞气派,红柱蓝壁乌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拂尘殿。

殿门口人来人往,香火鼎盛,好不热闹。

顾相思抬脚正要进去,一个身着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人突然拦在她身前,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只有放下执念,内心方能得到解脱,逍遥自在活。”

“大师,您是在说我吗?”顾相思笑着问,心里思忖着圣岩寺该管理管理了,又混进了江湖骗子。人生在世的,谁还没点执念呢?这句话简直可以说是万能的行骗语了。

老僧人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姑娘可是心有牵挂之人和放不下之事?”

“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老僧人往前凑了几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拿着不属于你的东西,难免整日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施主若是能把东西交出来……”他压低了声音:“或许还有活路。”

顾相思倏地侧头,老僧人也正森森地盯着她看,浑浊泛黄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随即双手交叉摸向宽松的袍袖。

不好!

顾相思察觉有异,连着后退几步,老僧人乍然欺近身来,双手飞速向前探出,白玉楼大叫一声:“小心!”

“晚了!”

老僧人发出一声怪笑,袖袍中霎时射出数枚乌油油的钢针,直直朝顾相思二人面门飞来!

白玉楼眼疾手快,将顾相思挡在身后,反手将折扇唰地展开,“咚咚咚咚”,也不知那扇面是什么做的,那些毒针遇扇发出一阵钝响,纷纷落地。

“少主!”

“小姐!”

白琢和小铛同时大叫着冲上前来,拔剑护在各自主子的身侧。

老僧人一击不中,眯眼瞧了瞧白玉楼,声音喑哑:“好快的身法!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这些年来江湖上风起云涌,着实出现了不少后起之秀,但是能抵挡住他五毒针的后辈,并不多见。

“我们少主的名讳,你这种卑鄙小人不配知道!”

白琢说罢,举剑直取老僧人的心口!对方非但不闪躲,反而干脆一把扯下了僧衣丢过来挡驾,白琢剑起剑落间,僧衣变成数枚碎片飘然落下,老僧人趁机跳出几米开外,撕掉了易容的面皮,露出真容,阴森森地盯着几人。

这人大约五十来岁年纪,满脸褶皱,杂草眉,鹰钩鼻,三角眼,小眼睛中闪着狠厉的精芒,腰间还插着两柄利斧,正泛着冷冷的银光。

小铛低呼,“是罗刹堂的堂主单一添!”

罗刹堂是仅次于雪月天宫的杀手组织,此番堂主亲自出手,买主不容小觑。

小铛拔剑想上前,却被顾相思轻轻扯住,小声道:“不要自不量力。”又对着单一添朗朗道:“单前辈,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前辈为何对我出此毒手?前辈也知道我是顾家的女儿,买主出了多少钱,我顾家可出双倍反买他的命。”

顾相思声音清脆,一点惧色也无。

单一添见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能淡定自若地讨价还价,不禁有些另眼相看,桀桀笑道:“小姑娘知道的还不少,也甚是狡诈。不过买主早就料到你会有此一说,事前有言,你若给我二倍,他就给我三倍!”

顾相思抿嘴一笑:“我给你四倍。”

单一添一愣,气焰都消了不少:“那他就给我五倍。”

“我给你六倍。”

“他、他给我七倍。”

顾相思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给你八倍。”

“扑哧。”小铃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单一添这才回过味来,觉得受了戏耍,满面煞气道:“你这臭丫头,竟敢拿我寻开心!今日你是必死无疑!”说罢自腰间拔出那双骇人的巨斧,直奔顾相思的命门而来!

顾相思笑嘻嘻地站在原地,好像根本不知道危险一般。红玉在她后边急得都快哭了,哆哆嗦嗦地去扯她的袖子:“小姐,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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