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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又是想不出题目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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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祎吃饱后困得厉害,身子趴在案几上就这么昏昏睡去,长岱想着她这几日累坏了,便也没多去打扰,披上大氅,自己一人外出散心。

不知天时几何,裴祎顶着头痛醒来,她还有些迷糊,睁眼发现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不由得蹙眉。她感觉身下的“床”在晃动,以为是地动,她急着坐起身来,想去隔壁间叫醒长岱,就怕他睡傻了不省人事。

裴祎抬起双臂,不料被磕了一下,撞得她关节生疼,暗暗嘶了一声,她什么都看不见,刚坐起来,脑袋就被硬|物顶住,上方发出撞击木板的闷响,一种不可言喻的逼仄感包围着她,裴祎在黑暗中转着眼珠,她感到不对劲,空气怎么这么沉闷,她就着黑抬手伸向四方,指腹却只触摸到粗糙的木板。

不是地动。

一众无名奴仆低头抬着棺材向前走去,一位白衣女子坐在棺材盖上,百无聊赖地撑起膝盖,她眼中闪过一点不悦,挥起鞭子打在前面抬棺的夫妇身上,怒道:“走快点!你们是乌龟吗!这样走下去走到什么时候,你们的女儿不得憋死才怪了!”语落,又是一鞭子下去,前面的二人被打得鲜血淋漓,妇人有些受不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棺材忽地倾斜,万魇险些跌倒在地,她吓得神情扭曲,一双手扒紧棺材盖,这次她真的看不下去了,站定后抬脚踹在棺板上,她还觉得不解气,想要鞭打眼前的人!她才走出两步,第三步却怎么也迈不出!

棺材结上寒冰,寒丝凛然外渗,万魇被牢牢冻住,怎么挣也挣不开!她心急如焚,嘴边碎碎骂着脏话,不料棺材突然炸开,冰屑飞溅,周遭温度骤降,她根本来不及躲,被震波活活撞了出去,身子砸在石头上,白衣染了灰尘,看上去狼狈至极,她掩嘴咳了几声,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寒雾缓缓散开。

红光泄下,裴祎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寿衣,她神色冰冷,一抬手,在寒气缭绕中撕烂了这身寿衣,她似乎是嫌晦气,拍了拍自己的白衣,还用脚踢开了那堆破烂的衣物,巴不得它们离自己越远越好。

裴祎冷哼一声,神情蔑视,她这人虽然讨厌麻烦,但最不怕这样鬼把戏!她挺直了腰板,白茫中她听到哭声渺渺,时断时续,有人从身后抓住她的脚踝,抬手捶打着她的小腿,裴祎一脚踢开对方,那人滚出一段距离,又撑起身子卷土重来,裴祎见对方爬艰难地过来,手指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了血,她感到无趣,不屑于对方动手,于是退开一步,让对方直接扑空。

“你这个疯子!你竟敢伤害我女儿!”那人抬起脸,裴祎瞳孔猛然一震,对方长得居然和他父亲一模一样,她脸色忽变,冰冷中多了一点茫然。

不可能。

裴祎深呼吸,让自己大脑保持清醒,可思绪却早已乱作一团,怎么压也压不住。

随后,她又听到有女人疯狂地哭着吼道:“你们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要见我的女儿!我不相信她是这种人!”对方喊得太过凄厉,每一声都扎在了裴祎心上,让她不可遏制地想起往事。

这是母亲的声音……

白雾散去,裴祎莫名其妙感觉到冷,她垂首看着那位长得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人,不由得心里发毛,对方趴在地上又哭又闹,她却无动于衷。

万魇抓起匕首,想从身后搞偷袭,裴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微微侧身抬膝撞向对方的腹部,将来者打得滚在地上吐酸水。

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裴祎走上前,冷视着对方。

这人长得和她一样。可裴祎不喜欢有人冒充她,她是独一无二的,是别人复刻不来的,她面露嫌弃之色,觉得恶心至极。

她要粉碎了这个冒牌货。

她仰首望了一眼四周,红月,血泊,枯树,荒地……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修罗关。

这是哪?她怎么会在这里?

万魇伸手摸到了落地的匕首,向裴祎的膝盖刺去,裴祎向来警惕,电光火石之间她召出花鬼扇,那刃面抵在了她的扇骨上,扇子倏然一转,迅速挑开了匕首,随即哗然展开向前划去!万魇的脖子顿时被割得血珠溅开,白皙的脸上血迹斑驳,她神色错愕,像是还没反映过来,猛然踉跄了一下,脖子的伤口在不断涌血,渗得她白衣红了一块。裴祎的合上花鬼扇指着她,对方却忽地癫笑两声,抬起头面目狰狞地道:“这张脸还真是讨厌呢!”

万魇脖子上的伤口在愈合,裴祎看得心里有些不爽,恨不得拔剑铲了这个冒牌货,这次她主动出击,对方虽然也会些功夫,但在裴祎面前未免有些生嫩,这一来二去,万魇成了个泄气的活靶子。

“你是谁?”裴祎一手提起她这个冒牌货,看着她被划得鲜血淋漓的样子,心里畅快不已,今天她难得仁慈,没把对方杀到底,以往她早就把敌人的头踩在脚底了,但冲着对方长着同她一模一样的脸,她有些下不去手。

万魇一身戾气,事到如今还依旧不肯认输,她抬起那张狰狞的脸,眼睛流出的泪水与血液掺和在一起,变成了浑浊的红色,她狂笑道:“我嘛?我是俞安则,你又是什么东西?”

万魇还不死心,欲要乘势再次进攻,但没过多久又被裴祎压制住了,她踩住万魇的背部,让她老老实实地俯首跪地,她脚背轻轻在对方身上拍了拍,示意对方乖点儿才不会挨揍。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没有一点觉悟?”裴祎冷声道。

万魇却是一笑,道:“你当然敢,但你以为我怕死吗?”

裴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是要来挑战自己,讥笑道:“你还没有那个实力。”

任旁人以为裴祎坚不可摧,可万魇懂得如何让裴祎感到疼痛。

万魇神色病态,她突然将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白衣开出红花,被温热的血液濡湿,她却不觉得疼,反而癫狂大笑,痛到了极致反而生出痛快与喜悦。

对,她就是个疯子。

裴祎不明其用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撞得心颤,她暗暗抓紧了手中的花鬼扇。

对于裴祎而言,花鬼扇不是她大杀四方的“枪”,而是她自我保护的“盾”。

这时,另一边的俞昏和阮芍扬声尖叫,哭声凄凄,二人虽然断了小腿,却用尽余力膝行爬来,裴祎被叫声刺得耳朵声疼,头痛欲裂。

俞昏一个大男人泣不成声,磕头求道:“我求求你,放过我女儿!我只有她这一个孩子啊!你要杀就杀我……”说着,俞昏哽咽起来,喉间失声。

裴祎意识到这句话是俞昏对她说的,在她记忆里,父亲是征战四方的将军,所向披靡,名扬神界,母亲曾告诉自己,父亲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十六岁参军,三十岁持枪上战场独挑大梁,战功赫赫,连神君都要敬他三分,裴祎与父亲相见甚少,几乎见不着,俞昏是她只能通过旁人只字片语幻想出来的人,她小时候只觉得父亲高大魁梧,就好像是一颗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至少在她的面前,父亲就从来都没有哭过。

而今天,她却目睹“父亲”哭了。

不是为她,是为那个冒牌货。

她冷哼一声,心寒更甚。

可她已经长大,早已经不需要父母疼爱。

所以,她是战无不胜的,是屹立不倒的。

阮芍痛心道:“我求求你,放过阿则!”

阿则……

裴祎失声苦笑,封尘的记忆像被扎了个洞,野马脱缰般地上涌。俞昏和阮芍平日里就是这么唤她的,裴祎觉得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她脑子里甚至浮现昔日和母亲一起相处的画面,可惜已经过了好几百年,那些她曾珍视的东西早已经被时间的轱辘碾碎了,只剩零星残缺又模糊的碎片。

自己的母亲唤脚下这个人为“阿则”,那她裴祎又是什么呢?裴祎陷入混乱,太阳穴微微胀痛,她又想起别人都是叫她“裴祎”,而不是“俞安则”,甚至她以“裴祎”为名活了四百多年,“俞安则”对她来说,也不过是短短的十几年罢了,十几年对一位妖皇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万魇心口上的伤愈合了,刀子却还是卡在她的身上,她感觉到裴祎有些微妙的变化,于是得意地一笑,她趁机挑起对方的痛刺,问道:“你为什么不用右手执剑呢?”

裴祎眼神涣散,无心作答。

“是不敢吧。”万魇捅破了她心里的纸,闷声阴笑着,她索性一捅到底,把裴祎也捅烂了才好!她继续道:“因为你在愧疚,你在害怕,你觉得正是因为你十七岁那年夺得功名,所以招致祸患,以至于后来害死了你的母亲和她肚子里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万魇换了语气,故作惋惜,叹道:“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同胞手足啊,你怎么能这般狠心,真是恶心至极。”

裴祎心里的钟被狠狠撞了一下,声音如涟漪般荡开,细数着她的罪恶,她抿紧了嘴,像个受伤的孩子走在大雨滂沱里那般落魄。

“滚!”裴祎踢开万魇,万魇见着她这副生气的模样觉得刺激极了,让裴祎感到生不如死,简直比亲手杀了她还要快活!身上的伤算什么,万魇神色惬意地拔出心口的刀子,用白袖抹去上面的血迹,笑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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