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从尸体中抽出刀，听到声音猛地转头看去。
因为相隔太远，看不真切，可她知道那就是纳兰濯！
若是现在潜过去偷袭他的成功几率有多少？！
耳侧忽然响起劲风之声，她反应迅猛弹身而起，在躲过砍来的大锤后，猛然出刀直插来人后背。
时机不对，她杀不成！
冥月国战鼓雷鸣，将士一个个从营中冲了出来，集结的越来越多。
黎素知道，时辰已到。她忽而拿起胸前哨子，鼓足力气吹了三声短两声长。
——撤退！
哨声尖锐嘹亮，响彻遍野穿云过月。
黎素身影如光影般掠过冥月国士兵，偶有来挡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行动组的人训练有素，在接到命令后全不恋战，护着黎素如潮水般退潮而去。
众人一路狂奔，穿行在山林间，动作迅捷如豹。一炷香后，终于停下。
所有人站在原地，却无一丝声响，连呼吸都掩藏在风声之下。
忽而，自东南方向响起一声嘹亮的哨子应和。
黎素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人已最快的速度奔回阳川郡。
他们速度极快，在将到城门的时候，城门大开，像是就为等他们回来而敞开怀抱。
几百人冲进城中，却安静无声，整齐列队静等其他人。
终于，城门口渐渐传来疾行脚步，一身黑衣的004率先跑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火油味，在他身后随之而来的几百人也慢慢集结。
黎素站在队前沉声道：“各队队长清点人数！”
半晌，001道：“侦察队应到200人，实到175人，剩余25人在出任务。无伤亡！”
002：“行动队应到500人，实到500人，130人轻伤，74人重伤！”
004：“弓弩队，应到400人，实到367人，54人受伤，33人阵亡！”
众人默了默，半晌，黎素道：“全员解散修整。004跟我来。”
组员们沉默的有些茫然，茫然中还带着丝迷茫。
不同于出战前的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更多的人也是第一次手染鲜血。打仗的时候想不了那么多，那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打完之后才觉得，他们杀人了。
这种心理过渡对谁来说都算得上是阴影，即便他们杀的敌人，即便他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黎素进了屋子，004在后面喏喏的跟着。
十五已经倒好热水，刚想退下，便听黎素道：“去把吴老鬼叫起来，给兄弟们看看伤。”
十五领命离去。
黎素走到水盆前把被鲜血染红的手伸进去，须臾便染红了一盆的水。
她草草洗了洗，擦干手，回头看004低着头沉默不语，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在等着最后的宣判。
黎素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低声道：“先喝口水吧。”
004一下就绷不住了，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哭吼道：“组长，我对不起你，我没把兄弟们全带回来！”
黎素沉沉的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又对004扬了扬下巴，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下说吧。”
她语气平和，没有一丝责备。
或许是她的淡定感染了情绪激动的004，他渐渐收了声，坐了下来慢慢的喝了几口茶。
“说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死伤？”
她知道战争肯定要死人，也知道自己带出来这千八百人不能都带的回去，但弓弩队按说不该在偷袭的情况下死这么多人。他们暗伏在树梢和丛林，是最不用跟敌人正面抗衡的队伍。
004眼中的水雾很快凝成泪花，不用眨眼便自己坠了下来。他哽咽道：“开始我们打的很好，按照您事先安排的战术烧了他们粮仓，还连带着射死了不少人。可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冥月国的救兵也越来越多。”
黎素没说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静静听着他讲。
“这也不算什么，可其中一个粮仓不知为何就是烧不起来，火油箭射过去打在上面便像被隔离了一般，弹到地上……”
黎素眉心一跳。
“我听到您的哨声本想先算了，准备带队撤退的时候，苍鹭忽然拉着我说，这粮仓如此怪异其中必定有诈，他想要去探探。我原来是不同意的，可他有一句话说服了我。”
004语气越渐哀伤，说到此忽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说，咱们组里人手本就不足，若放任这么大个漏洞不查实，日后恐怕会给组长带来麻烦，侦查队的人都是精英，再冒险跑来不值得，反正都到这了，不如他去看看，也好为组长削去隐患。”
004泣不成声，捂着脸闷闷的继续道：“我、我本是不放心的，可他一再坚持，我就给他留了30多人。谁知、谁知我刚跑出几十里，便听后方一声巨响，炸的地方，刚好是那个粮仓！”
顶天立地的汉子哭的浑身颤抖，连坐都坐不住，一下跪在地上，忏悔道：“组长，我错了！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黎素紧紧咬住唇，强压下眼泪，深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起来吧，这不怪你。他一心为我，为组里打算。若要怪，也是我考虑不周。”
“组长！！”004头触着地，一下下磕着自己的头。
黎素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劝道：“别难过了。这就是战争，有人死去是逃不过的。你记好那30多人的资料，等打完仗给我一份，我会为他请功。”
她好一通安慰，004却怎么都不听，陷入自己的愧疚中。
终于，黎素失了耐心，怒喝一声：“给我憋回去！哭什么哭！来这之前你们就该做好这个准备！现在来哭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将伤亡减到最少！”
004像是一下被她骂醒，吸着鼻子不敢再哭出声。
黎素心绪烦乱的挥了挥手将人赶出去，自己却坐在桌前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