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吃饭呢吧。」
胡蒙俯视着陆七，他似乎是听到了陆七肚子咕咕作响的声音。
陆七揉了揉肚皮，从自己的腹部传来一股饥饿之意。
陆七尴尬地笑了笑，还不待他回答，胡蒙便对田慧开道:「把晚饭再热一下吧，招待一下这位朋友。」
所谓的晚饭十分清淡，一碟野菜，一碟豆腐。
陆七虽并不怎么挑食，但此时的他仍是犹豫着，迟迟不肯动筷。
「山间农野，没什么好饭好菜，你就凑合着吃吧。」
胡蒙对陆七着，可陆七心中却想着其他事情。
他担心这些饭菜会有问题。但转念一想，如果对方真对自己抱有敌意，大可用武力将自己制服，没必要画蛇添足在饭菜中做手脚。
思及至此，陆七点了点筷子，夹起一颗野菜，塞入自己中。
仔细咀嚼，这野菜的味道实在特殊。
陆七不好评价这味道是好是坏，只觉得这种纯粹的自然气息有些奇怪。
胡蒙似乎很在意陆七的感觉，他始终都以「观察者」的姿态审视着陆七。
陆七隐隐觉得，自己像是实验室里的白鼠。
「你们夫妻二人只吃素吗？」
即便陆七并不挑食，但还是觉得这些野菜食之无味。
陆七突然心想，若人的一生只吃这种食物，那这一生岂不有些无趣。
「你为什么吃荤？」
胡蒙反抛过来一个问题，陆七有些始料未及。
他本想回答「我又不是和尚，为什么不能吃荤？」或是「荤菜好吃啊，只吃素菜岂不太过乏味了？」
可胡蒙问这句话时的神情并不像是有无心，反而却是十分认真。
陆七陷入思考，并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
胡蒙忽然叹了一气，目光向房间中散发着光能与热量的电灯望去。
「那一年我只有三岁，我人生的部记忆，便是从那件事情开始。」
胡蒙自顾自地话，又像是再对陆七倾诉。
陆七悄悄放下筷子，抬起头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此时的胡蒙已失去了刚刚威严的气势，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追忆往事的少年。
在踏入这个院子后，陆七便觉得这对夫妻的感情有些不一般。
其中两人微妙的关系并不像是患难与共的亲人，反倒像是感情疏远的舍友。
所以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来讲，他们或许都是孤独的个体吧。
所以女人才会出轨方岳山。
而男人则因为自己的意外出现，而产生强烈的表达**吧。
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将心底的故事埋藏过深，一定会很痛苦吧。
陆七静静地听着，以一个「聆听者」的姿态。
胡蒙浑浊的眼珠变得愈发混沌：「我最初的记忆，便是在一个多云的午后，我站在炉灶旁，垫着脚，仰着头，向正在炖鸡肉的母亲询问，我们为什么要吃掉动物呢？
面对幼的我这样的提问，我的母亲甚至不认为这会是一个问题，似乎在她的潜意识里，人会吃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于是，我的母亲选择了忽略我的问题，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埋头煮菜做饭。
可当我不依不挠地第二次提问后，我的母亲却变得不耐烦起来。
可能是因为当时天气的炎热，也可能是因为她当时做饭已经操劳过久，甚至是由于打牌输钱而变得心情不好。
总之，当时我的母亲十分严厉地训斥了我，并且警告我，如果我再问这个问题，就罚我不允许吃饭。
对于时候的我来，吃肉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一年唯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鲜肉。
可当时的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对于那样一个问题始终保持着执念。于是，我理所当然的错过了那顿丰盛的晚餐。」
陆七凝视着表情复杂的胡蒙。
许久，陆七才缓缓问道：「你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故事？」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胡蒙用这句话回答。
「哦，是这样啊。」
「不过…」胡蒙平淡道，「换做是你，该如何回答呢？就像我刚刚问你的，为什么要吃荤。」
陆七拧着眉毛：「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吃不吃荤，并不是使我陷入纠结的原因。」
胡蒙道：「所谓的荤菜，实质上都是由动物的尸体烹饪而成的。这些动物和我们人类一样，都有灵魂，都有生命，都有活在这个世上的权利。」
陆七沉着头思索，复而回答道：「不过这个世界上有老虎，有狮子，还有其他肉食动物。它们以捕食其他动物为生。食物链顶端生物总是在捕食下层的生物。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物竞天择吧。」
「是啊，我觉得，这也是生命的残酷吧。」胡蒙拿起一根筷子，指向盘子的方向，「可如果，此时摆在你面前的是一盘人肉呢？你会下吗？」
陆七的脸角抽动，对于这样一个问题，他本能地觉得恶心。
「不会吧…那样，太恶心了。」
「可那同样是荤菜，人肉与动物的肉一样，都是它们死后躯体所烹饪出来的食物。既然你能吃动物的肉，为什么不能吃人肉呢？」
胡蒙的语气十分平静，他似乎真的陷入了这样的问题。
陆七有些哑，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是道德、伦理、人性还是其他方面能够解释得通的。
他轻轻摇着头道：「肯定不行的，吃人肉的话，太恶心了。」
「仅仅是恶心吗？」
「不是…还有…」陆七一时词穷，「还有…那种奇怪的感觉，我不上来。」
胡蒙的目光变得低落：「我的时候，吃荤菜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
这句话时，胡蒙似乎陷入了一阵悲伤：「吃荤菜的时候，我会不由地联想到这个动物生前的事情，它活蹦乱跳的样子，它父母双亲的样子，它是不是也有爱情，它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每每想到这些问题，我的内心都会十分难受。时候的我在吃荤菜的时候，可能就像你形容的人吃人肉的样子，我会非常恶心，难受。而那种状态并不是过敏，或是胃部的抵抗，而单纯的只是身体以及意识的排斥，我讨厌那种感觉。」
陆七突然觉得房间的亮度有些变暗，空气有些沉重。
过了一段时间，陆七才开道：「啊，或许是这样吧，每个人都会有特别敏感的事情吧…只不过我没太在乎吃荤菜，会有这么严重，也不会有那么大心理负担吧。」
「还有一个故事」胡蒙徐徐道，「也是我时候的故事。」
陆七摆出了「聆听者」的状态。
胡用手将一只筷子翻转，用筷子的背面指着桌面，漫无目的地画着图案。
「时候我的家境贫穷，村里面贫困补助时，给我们家分配了三头猪。
当时家里并没有合适的场所，我们就在院子里的空地搭了个简易的猪圈。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上学，于是也参与了搭建猪圈的事情。
奇怪的是，时候的自己做这样的体力活，并不会觉得累。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建筑设计师一样，在搭建一个很厉害的房子，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玩用泥土堆建城堡的游戏一样。
大功告成之后，三头猪顺利住到了新的房子。
我曾在一本图书上，看过三只猪的童话故事，我私下里为三个猪起了名字。
斑纹多的叫夫，长得壮的叫胖虎。
还有一个身体矮，经常受尽欺负，奶奶这个猪可能是有些疾病，不太容易长大。
于是我决定将它起名为大熊。
的时候空闲的时光很多，很多次，我都会主动承担给猪喂食的任务。
我经常会偷偷地给大熊多分一点食物，因为我觉得它和我很像，都是身材矮，容易遭到欺负。
大熊在我的照顾下成长得很快，也摆脱了疾病的侵扰。
我当时很开心，每次我去喂食，大熊总是第一个跑过来，我觉得它很喜欢我。
可过年的时候，奶奶却对我，过年要吃肉，所以要杀掉大熊。
同村的许多人来，帮助我的家人屠杀大熊。
我并没有勇气走出房间去看那屠杀的景象，我只听到了大熊嘶鸣的声音。
那一年我过得很伤心。
我没有哭，却吐了很多次，母亲曾认为我的胃不好，还带我去县城里的医院看病。
我记得从那件事情之后，我便没有吃过肉了。」
听着胡蒙平静如水的叙述，陆七的心却有些压抑。
这个在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事情，在胡蒙中却显得有些让人痛心。
「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个故事？」陆七低语问道。
「我过，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胡蒙顿了顿，然后道，「天色不早了，你去月的房间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