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扇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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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素问平阳城东门的算命先生颇有些神力,占卜求签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可以预知未来,趋吉避凶,但这先生的脾气甚是古怪,不喜多言,一日一签,且必须要三日前讲拜礼送入府内。没错这先生不是在道上摆摊算卦而是在烟花柳巷的一处青乌坊为人解梦,解签时还要用一扇屏风掩住内室,解言写在纸上,无论所求之人问多少东西,答语总在一纸之内。

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我着实好奇定要见上一见,预知福祸对仙人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凡人都有自己的命线一望便知,就算法力弱的神仙去司命处问一问,或者跑去命盘石那里查一查就什么都清楚了,只是凡人与神仙不得相扰,不然什么都乱了套,改动的命盘没法复原,总有一方要承受代价,这是仙界明令所止的。一般在籍神仙眼观六道,世事不过一瞬之间,实在没必要改上一改。或许这位先生也是个异数,同我一样,想到此就更不能不去见上一见了。

只是听闻这先生对拜礼极为挑剔,每日前去送东西的络绎不绝,但他只收一件,其余的都送还回去。这平阳城每日最热闹的就是猜今天青乌坊会收什么拜礼进去,而且送成功的人家更喜欢四处炫耀,显得是件特有面子的事。不过传出的风言风语多了,也大概可以猜到这位先生喜欢的是什么东西。不过还都挺奇怪的,金银财宝不喜,锦帛珠饰不喜,唯喜各类石头,南海的明珠罢了,万年的琥珀罢了,甚至夜明珠也还好理解,但有时候,光亮点的石头也可以,真是奇哉怪哉。

想到难得的明珠,我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虽然用障眼法改变了寻常人眼里的模样,不过那天青色的云锦上绣刻的仙鹤羽翼倒是缀满了小米粒大小的珍珠,珠子倒是,有点小,大点的是眼睛上坠着的梵幽境取的黑珍珠,多少有点舍不得,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总不能下了凡连身衣裳都保不齐了,真是堕落啊。算了,突然远处的鞭炮齐鸣吵吵嚷嚷,原来是今天送成功贺礼的人家在庆祝,好不张扬,我想了想计上心头。

一席软轿子在篆书毫刻青乌坊三字的大门前停了下来,我冲轿夫摆一摆手正了正衣冠走进门去。方才邢府锣鼓喧天的庆贺送对了拜礼,我听得人群中议论纷纷,原来这平阳城中邢府的名声一直不大好,仗着家大业大做尽了仗势欺人的坏事,且就说这次是他家年过六旬的老太翁娶小妾托青乌坊的先生算一算日子,这姑娘本来是他们家买来做手工伙计的比这老太翁孙子辈的还要小,却不想横遭此难。坏事做尽又如此张扬实在另人不齿,我仔细想了想这青乌坊的先生听名声也不是什么仗义的主,都是拿礼办事,不讲是非黑白的。索性自己先为民除害了,我潜入邢府听闻这次去青乌坊求日子的是这家老太翁的大儿子大福,我跟着府内准备好接人的轿子,在小厮房门口候着的时候,提前进去敲晕了这个大福,化作他的样子走上轿去。如今顺顺利利的进了青乌坊。

果然是坐落在烟火柳巷,这处院子的布局弯弯折折曲径通幽,四处种满了附庸风雅的花木,倒是相近的歌坊怕冲撞了神仙,不敢大声喧哗,寻常白日里咿咿的吊曲声这里反倒听不见了,若说这里唯一有点道门模样的也就门口篆书的青乌坊三个大字。引路小厮甚是有耐心绕石穿廊总算是带我走到地方,我细想其实整个院落并不大,可是暗路环绕,走了很多冤枉路,我笑着冲小厮道“你家先生是卖弄道法还是怕人偷师,这路真的一点也不好走。”

“让客人您费神了,我家先生喜欢这个。”

好在入门准备求签的礼节并不复杂没什么沐浴斋戒三跪九叩,屋内有点好的安神香,浮香袅袅,有种停留时空之感,小厮不便入内,示意先生在室内等候,只是因为不喜见人躲在屏风后面,而我只需将所求写在桌子上的萱草笺上,由室内童子递过去就好。

架上的青豪笔还未沾过水迹,我不慌不忙的饱粘满了墨汁,未管自己的鬼画符从容满满的写上寻人二字。童子看到这纸笺略有些诧异不敢接过去,让我写的再详细一点,我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俩大字再加字好像也没什么地方了挥挥手让他直接拿过去。童子诚惶诚恐的送进去,半晌,屋内没什么东西递出来,童子退出来后谨慎的对我说,我家先生讲客人您求的东西仅仅之前的拜礼是不够的,我家先生答应帮你做法但是礼金要难寻许多,这次已经算过了,拜礼我们收下,若要求得结果,还是按规矩再送拜礼来,选上再来,我家先生可以等您三天。

我心里气急,你不说技不如人,直接坐地涨价,回言便没那么客气“东西挑挑选选白当误功夫,你家先生要什么不如直说,我去寻了来也节省些大家的时间。”

童子眉开眼笑道“先生初说这话我不敢信,单看客人您的气派实在与旁人不同,我家先生说您求得人在天上,拜礼也要天上的东西才行。” 我冲那小童颇有意味的笑了笑,转手指间幻化出一支缠枝绕翠的簪子,这簪子的正主老老实实的隐在发间,指间流光溢彩的虚物倒是可以以假乱真,要说名贵的石头这个也算的上了,这只常年戴在身上的簪子,是阑宇送来的生辰礼物,听他讲这石头是他在水陆法会上献诗得的礼物,这石头产自盛出美玉的苓翠山,周身彩光萦绕,就是有点娘气,正好不久就是我生辰索性直接做个簪子省得我到时候烦他。我看这石头好看平常宝贝的不得了,现在借它的模样唬一唬人应该可以。

看样子效果不错,小童应该是唬住了,双手颤颤巍巍的就来接,我转手撤了回来,在他眼前晃几个来回“还真是不巧我今天带了一件,对你家先生说要是想要,现在就给我算好,若是拖到明日,我也就不在这里了。”

见小童进了屏风许久,从屏风后面走出了位白纱缚面的女子,步履如风,未发出一丝的声音,只见她接过簪子细细打量“果然是个好物件,我就帮你摆阵算上一卦,不过我也没什么十足的把握,我曾见过先生算天命之术,今天就尽力一试好了。”我见那女子眼角似有笑意疑心有诈,但东西都收了,只得等她算上一卦。

此刻我才得了机会仔细打量她,说也奇怪,这女子定不是凡人,甚至可以说连人算不上是,没有命线没有魂魄,连生机都没有。可是看她的风姿犹如晨辉松竹,这灵动的神态也不是傀儡能有的。看的实在毫无头绪。

只见这白衣女子屏退了童子,掩了房门,看着她这举动我突然有点怕她谋财害命“姑娘,这不太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无妨,就算再多几个人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我心下颤了颤想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威胁吗?

却见女子小心从绢带中取出一把折扇,微微做了个揖,从容的左手执扇,右手挽个花引得烟雾从扇间飘过,仿佛是扇面上青山上起的云烟,右手灵活的引得这烟雾走向,如同流水般从指间划过,舞姿寂静而庄严,轻缓移动如同天上流动的云霞,姿态万千变化,在我惊叹之际,此刻舞姿云涌,战风四起,步伐萧瑟,犹如阵阵寒风掠过,扇面之下如同斩断万千阎罗,不怒而威,虽不见杀气,但仅凭这肃穆之色也能退敌万里。说也奇怪脑海中似有曲调相合,此情此景甚为熟悉,但是年代久远记得不怎么清晰。回神才发现此刻已经日影西斜流年轻换。

风微微划过面纱,太过投入的女子并未留意,却在她转身的一刻,我骤然看到那光影中恍惚的半面容颜,洝芜仙子,记忆一下子清晰许多了。

洝芜仙子在天界是一个故事,天界的神仙一般都由仙阶的高低排资论序,但有一些神仙是例外的,其中大多是一些战神,上古时期的战役早已没留下什么痕迹,但他们的功绩在三十三天却是一段传奇,这些战神和传说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大不相同,大都是慈眉善目的,如果不是对天地不用行跪拜礼,一般分不清楚和平常神仙有什么不同。还有一些神仙天资異稟,只是暂居仙所,他们对天帝不是上下级也是无需拜礼的,我现在搞不清楚自己算不算后者,但洝芜仙子是这其中的翘楚,记忆中她甚是孤傲与司舞坊首席的身份似有不符。洝芜的舞姿绝无媚态,大都是庄严肃穆的。九转退魔舞就是由她所创,据说那舞可退十方三世的邪魔。佛所凡是有重大的盛典定是要请她前去祝舞一番,我那时最烦佛典,和这洝芜举世无双的舞姿不甚有缘。

要说唯一的一次,是在一场筵席,银河星空的夏落宴上,天妃宴请天宫的诸位女眷,没有平日诸多教束,我被天妃带过去,讨些酒点。席间百花仙子云洝芜仙子刚刚从流云鲛人南暮仙子处得了把陈海乌木描金的宝扇,不妨此时作一个舞,当做回礼,也让诸位一睹宝扇的风采。南暮仙子挥挥衣袖推脱到区区俗物不敢不敢。洝芜仙子兴致很高,起身舞了一段折扇舞。传闻洝芜仙子有一绝技,可随手拿物做舞,曾用一方手帕置于掌间盘绕经久不坠,而指间的印伽如同开遍万千繁花。

那日的折扇舞,洝芜仙子以扇半掩面颊,一双美目顾盼流离,似有情绪渐起掩映在月色之中,天妃言,舞中的媚态不过是为了徒增风情,不必上心。

只见此刻的舞步如此肃穆想必就是退魔舞的风姿了。

此刻扇面离了扇身,乌木的扇骨在掌间分落而开,其中一只扇骨骤然飞出,在我面前断为两半。我纠结着这是什么操作,求签?碰瓷?

洝芜惊慌的接住扇骨跌坐在地上。

不过能确定一件事,看这情景应该是真出了乱子。我将她扶起坐好捧来杯热茶,而她依然失魂落魄的样子。

“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姑娘,我对你一无所知,就算是救人也要告诉我救谁是吧。”

“这把扇子,救好他,是为你求签才坏的,你一定要修好。”

我拿过扇子仔细的看过确实是那日的折扇无疑,传言此扇成妖下凡,洝芜仙子追其去往凡间却一去无踪,仙子走前曾言不愿扇子为祸人间,要把他带回来,而后仙人们只说此番是劫。

“扇套在吗”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青色绛丝刻花的扇套,把扇子放进去,再拿出来就毫发无伤了。

“你这扇子是个宝物,寻常的伤害不足以伤及本原,放回去休养一下就好了。”

“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既然你已经寻得扇子为什么还不回去。”

“回去,去哪里,对了你说的是先生身旁吧。”洝芜笑了笑“可是先生不在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我倒是有些寻人的法子,只是我自己寻得人非我之力可及,所以拜托你,而姑娘所求之人我倒是可以帮你想一想办法。只是要得罪了。”

“无妨。”

我端起茶杯,以水为镜,镜面上起了波澜,洝芜的往事便浮在茶面上。

原来那日宴罢扇子便有了一些妖娆之气,没过几日就化为人形,为天界仙气不容,扇子就偷偷逃下凡去。画面斗转处司命拦着洝芜“万物各有命数,仙子这是何苦,四方巡查也可以,仙子为何执意亲身前去。”

洝芜笑了笑,眉目淡然“我是将他带回来,不是杀了他。”

我心下骇然,四方巡查的仙人遇到散妖一般是毫不留情,更何况是这种天界成精的妖怪,只怕逮到就是魂飞魄散。

凡间画面处,洝芜寻到扇妖,是个极其妖孽的男子名唤流离,靠为人算命招摇撞骗,洝芜劝流离回天界,却见他眉头一挑,说此间甚乐不想回去,转眼施个障眼法逃走,而洝芜始终如一的追着他,流离甚为厌弃却总也躲不掉。

废弃的土地庙,洝芜与扇妖流离对峙,不想这流离借此地费阵之势夺得了洝芜的法力,他趁势将洝芜的记忆封了,想趁着月色逃走,却不想被醒来的洝芜拉住衣角。洝芜问流离自己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流离想甩开她赶紧走掉却不想挂着洝芜衣间的扇套将他牢牢的控住,使不出一点力气,到底是疏忽所谓一物降一物应该就是这样吧。流离本以为总算拜托个麻烦却不想真成了个麻烦。看着洝芜疑惑的眼神流离好死不死的笑的甚是张扬“我是路过这里的算命先生,你不过是这里的讨饭的,我哪里认得你,快松手。”

“算命先生是什么?讨饭又是什么?不行我不记得了,你带上我走,不然我不知道去哪里。”

“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快放手,不然我喊人来。”

“带上我。”

这流离执拗不过只得带上她走上一段路,打算找机会溜了,但因为扇套的缘故,流离总离不了太远,可他自己动不得扇套,着实无计可施。

为了方便四处行走,流离给洝芜换了套装束。

“记得我是算命先生,你是我的扫撒童子,一不得耽误我挣钱,二做事勤快麻利点,平常给我打个下手,记得叫我先生。”

洝芜一脸认真的对流离说好,看的出流离的眉心打了个秋千。

打那之后两个人一同算命配合的甚为默契。洝芜帮他拿签筒,洝芜帮他拿算命书,洝芜帮他做饭,无所不能了。

只是每晚扇妖恢复原形躲在洝芜枕畔,第二天恢复人形继续行骗,后来连带的洝芜也学会见人分类,就地涨价。

某日流离带着洝芜出门喝花酒,酒兴甚高的时候拿着花魁的团扇对洝芜讲个“我记得你之前舞跳的甚好,来跳一段助助兴。”

洝芜将桌子上的残羹扫到一旁站在桌子上随心舞了一段,流离看的甚是满足。

第二日酒醒,流离忆及昨日吓得一身冷汗,可他转念一想没了法力的洝芜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点特长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流离恢复洝芜女装的打扮,还刻意打扮的妩媚点。

洝芜不解问流离这是为何,流离笑容更甚的回了句“挣大钱。”

流离换了个地方安置些仆人,这边是青乌坊最初的由来。至于为什么选择烟花柳巷,刘丽云,能来烟花之地逛逛的都是有钱人,这些人逛花街累了可以来求道签。或者这些青楼的姑娘最是迷信。

每逢傍晚去花街钱,流离颇为得意的对洝芜讲,“我去找些客人,夜间锁好门窗不要留门。”

而这扇妖算卦的排场也大了起来,非朱门富户不接,求签的人要到青乌坊来,每每替人算卦,流离总是着一席白衣正襟危坐在墨色的檀木榻上,洝芜在一旁着粉衫翩翩起舞,屋内四起的焚香遮住室内大半景象故弄玄虚,待洝芜舞罢,将扇面撤下,以扇骨为签,飞出的一只由洝芜递给流离,再由流离这么云山雾绕的大说一通把钱骗到手。

这日刚刚在青乌坊求过签的朱家老爷送了丰厚的拜礼过来,却并不是求签而是向流离讨的洝芜做侧房。这满脸褶子的朱家老爷拍拍流离瘦弱的小身板一脸谄媚的将“岳父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好好对待洝芜姑娘,我这里还有更多聘礼,望岳父大人成。”流离一时看到这么多金灿灿的金子,喜得是眉开眼笑又想到总算能躲了洝芜这个麻烦,便乐呵呵的答应了。

次日朱家的花轿吹吹打打的迎来还带着几箱子的财力,扇妖将洝芜打扮的甚为娇俏,末了把盖头遮上送上了花轿。可回房后的琉璃心下乱如一团麻绳,明明知道凭洝芜的身手不会落得什么闪失,而自己应该趁着乱跑掉,可是心里总是放不下。记得朱家老爷离去的时候他怕洝芜生什么乱子,问过洝芜的想法洝芜也没说拒绝算是默认了吧,流离在心里想为什么她要默认呢。

本来富贵人家娶小妾没什么讲究,朱家用花轿迎来有给个侧房的位置按说对流离和洝芜都是很有交代了。

是夜,洝芜换上方便行动的纱衣,盖头未去,思索着找个机会把这朱家老爷劈晕找个机会溜出去。待听到房门动静后洝芜静心准备,却不想这朱家老爷喝的酒着实有点多,步伐声颤颤巍巍的,扑通的一声绊倒椅子摔了,洝芜闻声撤了盖头却想找机会补上一脚。却抬眼看见立在门框的琉璃,只是琉璃眼中甚为阴冷,他瞪了洝芜一眼,走过朱老爷身旁托起那人的头。

洝芜看见这朱老爷晕的颇为沉稳便对琉璃道“先生是来接我的吗,不要理会那人了,趁没人发现我们赶紧走。”

“怎么不舍得了”琉璃言语寒薄嘴角是一丝讽刺的笑。

却见琉璃手中拿过一个寒光闪过的短匕首直直抹入朱老爷的脖子。

洝芜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被琉璃扯着走出房门。

“我带你走”

那晚扇妖流离带着洝芜在夜间飞行,走了很远很远。

“你杀人了,我们会吃官司吗。”

“不会,我们走远点,你抓紧了。”

洝芜看着毫无星光的夜空如同无风的海面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第二日便来到这平阳城中,流离说选在这城是看这城门气派巍峨,这城中必定是富贵人家居多,且看城门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定是好浑水摸鱼的。

看着西城直连的三条花街,流离心潮澎湃的指着那里讲“我看这里风水最佳,极适合做我们新的店面,定能大有一番作为。”

洝芜想了想“你可以先去买个会奏乐的,每次你算命都只有我一个在旁边跳大神不伦不类的。对了,最好买的会做饭的,祖籍淮阳就更棒了。”

后来女童没买到倒是多了个会做淮扬菜的厨子,流离讲这边会奏曲的都极贵不划算。

彼时的青乌坊坐落在铜柳街南巷当然还不叫这个名字,门匾上斑斑驳驳写着流云苑的字迹是个货真价实的妓院,院中的花魁刚刚赎身出来,老鸨年事已高,便想卖了这个是非之地安度晚年。

洝芜在门口无聊的打了会虞美人的花,流离就和老鸨乐呵呵的出来,生意谈妥了,洝芜想看来那朱家老爷确实费了不少银子,之前算命挣得多流离花的也快,每日去花街满满的钱袋回来不剩分文,搞得洝芜为了一大院子人的开销每天日子紧紧巴巴的实在没攒下什么钱。

流离看了看门口的牌匾直说俗气,想了半天又想不出什么好名堂,只得抬手挥了挥写下青乌坊三个大字,洝芜无语,这不是之前的名字。

换个地方但日子过得和以前差不多只是琉璃常常望着洝芜叹气,“我怎么把你一个讨债的留在身旁”洝芜听不懂索性不理他,只是洝芜每晚常常做噩梦,梦中琉璃鲜血喷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而同时他的生命也随鲜血的流出一点点消耗殆尽,洝芜醒来惊出一身冷汗,她觉得这或许是杀人偿命的报应。

“你为什么要杀了那家的老爷。”

“怎么你喜欢他”琉璃颇为玩味的反讥。

洝芜笑笑“先生说笑了,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那么老又不好看,还不如喜欢先生,虽然没什么钱但多少挣的也快些。”

“以后不要这么讲你什么身份呀。”

“对呀,什么身份,我不过是先生的一个丫鬟可以卖来卖去的,之前的,唉,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流离的眼中有丝没落。

九九重阳节,或许早该发现近几日流离有些不同,可是这难得一遇的热闹节日,洝芜和店里的人一道登高寻友,遍寻小巷里挤满人的小吃店。流离这天也是难得的大方给了店里人不少银子,而后关上门索性闭门不出了。

洝芜在店里吃点心突然想到前几天帮流离收的几箱花街里姑娘送的贺帖,邀一起重阳节出游,而流离居然躲在青乌坊大门不迈,定是金乌藏娇私会哪家姑娘,就有些食不知味了,索性随便打包了几份点心别了店里众人说怕先生饿着回去送点点心。

一路上天气甚为晦暗,洝芜未做理会,直直的奔回青乌坊。只是越近青乌坊雷声越近可是却丝毫未见闪电,看着紧闭的大门,洝芜并未声张带着点心麻溜的窜过矮墙,心中着实生气熟门熟路的往流离内院赶,待到门口趁着雷声丝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房门,可眼前的琉璃周身波光浮动,衣着凌乱,嘴角血迹未干,和几缕头发一同贴在脸上。洝芜看着这变故自乱了阵脚,直直的扑过去。

“别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洝芜落入雷阵顿觉天旋地转,耳边轰鸣四起。

“别怕。”

这是流离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洝芜看到从流离身上飞出一个荧光通透的珠子,而后流离的身影越来越淡。

当洝芜毫发无伤的醒来早已不见流离的踪迹。

看到这里洝芜拂面嘤嘤的哭起来。

“我弄丢了先生的珠子先生就不见了,我想找的还给他,可是找了这么久怎么也找不到。”

从那之后,洝芜便只身一人在这青乌坊算命求珠子。

“你帮我求签只是个幌子,你们根本不会算命对不对。”记忆中我原原本本的看到之前的扇妖流离是如何的信口开河,不由的青筋暗起怒火中烧,合着这半天白忙活了。

“也不是,我不知道先生算的准不准,但我事后对过我手中一共十二支签,每次我掉出去的那根都是很准的,我也说不上来,你看我们青乌坊在平阳城名头正盛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如今先生不在我也不大会解签随便说说。”

“那日你看见的并不是普通的珠子,是你的仙元,如今元神归位你应该早记起一切了,只是你还守着执念所以前缘后因看到并不明了。”

“打先生离开确实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我脑海闪过,但就像周庄梦蝶,如今才更真实一些,况且当下我只想找到先生,记忆中好像背负太多东西了,我实在无暇理会。”

“如你所讲,如果不是先生把仙元给我,他也不会出事了,如果我老老实实听他的话出去,不出现在那里,他也不会因为救我失了那东西,更不会死了。我宁愿我记忆中的一切是个梦,我只是不小心弄丢先生的珠子,先生负气走了,等我把珠子找回了,先生也就会回来对吗?”

“可是没有仙元的你不过一丝游魂,抗不过那雷阵会死的,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你不该恨他吗。就算他不还躲过了雷阵,弑仙的罪过后果可是更严重的。”

“你不明白我看着他消失在我面前,每每回想到这时我只能祈求上苍为什么那时死去的不是我,如今身负愧疚的我就算找回了记忆法力,又如何回的了天界呢,我总是会想到这一切都是他舍了生命换来的,我情愿他那时候自私一点,就算我带着怨恨与不甘死去,也比现在生不如死好些吧。司舞坊的首席也罢,佛所驱魔祥引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

洝芜目光望向窗外仿佛世事在她眼中不过转瞬即逝的云霞。

我想或许她会就这样一直算命下去求珠子,自欺欺人直到天荒地老,而那扇妖流离躲在始终躲在扇套中不敢过问世事就此一生吧。

想想为洝芜觉得有些不值“就被雷闪了两下,你确定劈他身上了,就算他真的遭了天谴被电两下也不至于魂飞魄散吧,毕竟旁边有你在,天地洪荒初立就存在的神仙这点天劫不值一提吧,他躲在你身边应该没什么事,反倒是如果那时仙力不还给你,怕是你就真的魂飞魄散,他敢把你伤了,你确定仙界不会把他抓回去千刀万剐。怎么想这么做虽然对他不划算但也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你就真的让他一直为非作歹。”

“他本体是幽冥海里的沉木,这些能力还是有的,你看刚刚那扇身毫发无伤就知道了。为什么一直不现身就是之前玩大了,怕你恢复记忆报复他,如今他躲起来也是调养,之前求签的扇子不过是他幻化出的俗物,你现在每次算卦拿的可是他本尊,你不知道每次取他出来这厮都吓的要死,至于刚刚为什么断了,应该是知道这次所求天命对自身损害极大,就施个障眼法不想干了,是吧,扇兄?”说罢,我熟手的接过扇套威胁的在花梨木桌子上费力拍几下。

里面便传出男声“在下惭愧惭愧。”

洝芜在一旁呆了半晌,末了索性笑了下,无奈的讲“这劫怕是我下凡那日便结下了。”

“小人惶恐,自那日在天界见仙人的舞姿,小人不胜惶恐躲下界去,却不想终是扰了仙子的命数,小人罪该万死。”

洝芜默默的将扇套上缠的紧些系个死结里面便没声音传来了,而后向我拜了拜“素问天界天妃处,青然仙子独树一帜,如今得见,不知仙子今后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不过得过且过混混日子,对了我让你求签的事可不能让上边的人知道。”

“仙子放心,只是你的命数我实在断不清,恕我无能为力。只怕天界也无人可参透的。只是世事必有缘分仙子聪颖必定能参透。”

给天妃的故事中我刻意隐了和自己有关的这一段,推说一切不过是偶然,偶尔遇到,偶然解了洝芜仙子的梦魇。

不过话说会天界之后倒是和洝芜匆匆见过几面,但天界礼数所限,不过礼拜而过毕竟不同凡间。或许洝芜在换种方式劝自己死心,自己的那些心事在天界如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阑宇会知道吗,想到这里不由的一惊,不过转念平复下去,仙人看感情不过是漫漫红尘的一抹凡沙,或许自始至终也唯有自己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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