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鱼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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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渐起的鱼灯,穿过粼粼的波流。

这平巷城不是什么好地方,刚刚入了夜街面就行走,就连打更的人和声音都不曾听到,可是既是没有行人,满街挂着的仓麻布制成的白灯点着的烛火,摇曳在风中异常渗人,青然紧了紧自己的衣裳,走了大半条的街道也没找到一处庙宇,没办法借哪处城隍或者地仙的府宅借宿一宿,青然只得找一处看起来正常点的房子,借其厨房借住一宿,凡间有这么个传言,各家的厨屋住着灶神记着一家人的功过是非,其实有些偏差,天族的游仙行走在凡间若是一时找不到借宿的庙宇会转借在凡人家中,可是凡人私宅瓜田李下的,神仙多少要避一避,如此就暂避夜晚一般无人出没的厨房,可若是偏偏有凡人在夜间的厨房筹谋坏事,遇上借宿这里的神仙直接惩了功过也是常情。

拐过这条挂满灯笼的巷子街口的一户人家戾气没有那么重,翻身进院,还好这户厨屋的灶台上正有出神龛,青然躲身其中也算是个不错的去除,这户人家的祭礼也算讲究,神龛之下摆着几碟红心馒头,青铜香炉里飘着几缕白烟倒是清楚的表明这里刚刚有人出没,青然也没太往心里去,此地的古怪还是要白天才能探明究竟。

不想青然刚刚入眠,就被这户人家的祈祷声吵醒了,青然斜眼看去着实吓了一跳,这狭窄的灶房中此刻灯火通明,紧紧挤了四个人,左右拿着两盏灯,跪在地上喃喃说着什么,青然不知道是不是本地的风俗,虽是诡异,一时也不好计较什么,却见那人讲的声嘶力竭,家人啼滴连连,却又不敢大声张扬,他们每个人轮流跪在神龛下说了一遍,青然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平巷城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相邻的林溪河有处妖怪喜欢平巷城的人生祭,街头悬挂的白灯也是方便这妖怪去城中的祭台食用祭品。原本四乡八里并不请法师来捉妖怪是因为妖怪诰贴点名的人多是城中的恶霸,城中人高兴不急根本就没想找什么法师,觉得这哪是妖怪,分明是林溪的河神为民除害,本来这一家也这么觉得,可这次月初诰贴点名的竟是自家的小儿子,这孩子如今不满十岁,莫说作恶,平日里身体不好就连家门都很少出,家中人丁不兴,除了这个孩子,就只有一个年长几岁的阿姐马上要嫁人了,这孩子是家里以后为父母养老的唯一指望,家中人平日里不与邻里挣什么长短怎么就惹了这个妖魔。乡里人接到这个消息也都很是诧异可一时也找不到能降妖除魔的高僧道士,为了整个城中的安宁只得一时先将这个孩子按时祭献出去。刚刚这个孩子的父亲母亲对着神龛哭诉一通,想要求神仙过来斩妖除魔,青然一时有点头疼,刚刚一路走来没察觉城中有什么妖气,倒是不少人家房中戾气冲天,素日应该没做什么好事。不过看这户人家青光明朗福泽深厚不应该染上这么一档子事情,这是这个幼童的姐姐跪在地上正在言道,她自愿替弟弟受了这惩责,一命换一命算不得欺瞒,希望神仙保佑弟弟以后身体安康护佑家庭。青然听的有些郁卒一命换一命这算什么事,但看家中其他人的反应像是早已经商量好的默许,父母二人神色如常想是早已确定了,唯有她那个原本帖子上的弟弟跪在一侧涕不成声死死拉着她这个姐姐的衣角,青然看着是个安静的孩子做不出让家人抵命的事情,倒是家中其他人的反应实在让人有些心寒。

突然而至的敲门声打破一家人的祭拜,只见家人把幼小的男孩塞进没有火的灶台下面,将女孩头上的白布把脸缠了一圈只露两个眼睛,对来人道准备好了,将孩子推出屋外紧紧锁上房门。

青然出门查看见来人十几个拖着个藤麻编的轿子,将孩子放在轿上就起身走了,队伍前面点着两盏白灯像极了夜间出没的鬼火。

青然跟着这行人,走了半天有些累了,引来一阵白雾挡了这些人的视线,待众人将轿子就地放下的时候,青然把女童拉在一旁,对她讲,方才你家中的祷告我都收到了,你一会等雾散了,沿着路回家去,我替你会一会这妖怪,明日告诉乡里人放心,这江水中的鬼怪被我除了。青然推开女童化成她模样坐回轿子中,挥手将雾散了。

只听一行人在抱怨这刚刚起的雾有些古怪之前绑了那么多人送去都没遇到这种情况,况且之前送的人也都是罪有应得这次送个娃娃着实是罪过啊。

别乱说快到了,仔细一会冲撞了神仙。

青然看见远远处有几根竹竿随意的搭在个台子上,勉强看着像个祭坛,最主要是不远处被灯映出星星点点的江水,应该就是那里了,只见此时狂风突起飞沙走石,河水中喷出一道水光,一行人吓的扔了轿子拔腿就跑,青然还在轿中未来的及反应,没想到这几个人胆子这么小直接就跑了,如今这小轿在空中转了几圈倒是将青然面上的白布扯了下来。青然起身跳到一旁,只见几只虾蟹化作半人的模样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只听这几个讲“真不知道青头犯什么神经,老老实实非要抓人家一个娃娃,咱们好不容易攒的福报功德是这么浪费的吗?要不是打不过他老子才不给他跑这个腿。”

“你冲我嚷嚷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想,咱们一会也不用做什么,站一边就行了,要是有业报也是他青胥一个人担着,干咱们什么事,又不是没劝过他。”

只见这几个虾蟹眉目歪斜在青然一旁站好并没什么举动,青然听闻他们还有头头也不急着贸然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过了一会青然听见水面上有细微的声响,天空中盘着一条好似青龙模样的怪物,仔细辨别是只有些道行的青鱼还未化成龙身,不过能修行到如此成就也实属不易了,这个青鱼在天上像龙一样盘了几圈落在青然面前化了个青衣少年,青然还未仔细端详这少年的模样,却见这少年见了她像见鬼了一样,呲的一声蹿回水里,看到变动,旁边的几只虾蟹腿脚慢了些也有模有样的往回跑,青然不知是何原故,没理这个喽啰,也跳进江里把那尾青鱼拉了出来。

这时青鱼变为少年没有方才那么惧怕的模样,只是磨着牙,恶狠狠的问“你是谁,怎么变做她的模样,妖怪你把她怎么了。”

青然见他明明在一方为非作歹还如此出言不逊,化出绳子绑了他腿脚,扯过一旁的芦苇猛敲他的脑洞。

这时刚刚青然放走的那个姑娘扑过来,跪下身来,对青然讲“姑娘求你放了他,他是个好人。”

“你快走不要管我。”

青然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两个明明应该是死敌的家伙在一旁情情切切,好像自己才是为非作歹的那个,脱口而出“你们两个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什么情况”却听那个姑娘哭的涕不成声“我以为你会来救我,居然是你要吃我弟弟。”

青然觉得还不错,有热闹看了,又冲青鱼脑袋上敲了一下“快说。”

这青鱼倒是硬气死咬着牙一副什么都不会讲的模样,倒是旁边的姑娘看青然这么一下下的敲着有些心软对青然求情到“神仙姑娘,他是个好人求您饶了他。”

“是你刚刚说他要吃你弟弟的,我这么做不过是为民除害,我不知道你同这妖怪有什么牵连,但是妖魔一向善于变化你被他骗了,也很有可能。”

“神仙姑娘我说的是真的,他是好人,我幼时掉入这江中,是他救了我,想不到多年未见竟是这样,可能他遇到什么事情了。”

“人心善变,妖怪也是如此,他多年前或许有些良心,现下又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你胡说”

“神仙,我们青头真的是个好妖怪呀,我们没做过什么坏事,求您网开一面。”

“吃人是多大的罪过,敢说没做过坏事。”

“仙子饶命,我们真没吃人。我们都是守着河水捞人,当然了基本上找到的人都死了。”

“那这次也是误会了?”

“额…。”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自己说还是我把你们杀了,自己查。”

“仙子饶命,小的都讲。”青鱼在一旁怄气,这几只虾蟹可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哭的原本歪斜的眉眼更奇怪了,整个脸歪歪扭扭揪在一起,看的青然心里怵怵的。

“原本我们就是这河水中的年长稍稍有些道行的虾蟹精,平时帮河神打扫庭院,什么事都不敢做的。几年前河神得了升迁去岭江赴任,一时也没有上边的文书指派这里新任的河神来此赴任,前大人放心不下,就委托我们平时帮忙看着文书,这我们也没什么经验,之前惩人善恶都由大人定夺,这些我们不懂。”

“常人七智,飞虫鸟兽不足十分之一,常情常情。”

“仙子情理通透,圣明。”

“你们闭嘴,她在骂你们几个。”

青然失笑,她讲的确是实情,不过妖怪的七情智力会随修为的提高增长,这就是为什么妖怪长修到一定程度可以化为人形,甚至化羽成仙,这几个虾兵蟹将不开窍,不过这个青鱼倒修为不浅。

“仙子我们继续讲,之前青头帮大人整理过文卷,主意拿的是不错的,可是我们也没做什么啊,我们的河神庙原本在河南岸,很小半章宽,前大人每日都是兢兢业业在庙里看送来的文书,可是去年发大水把我们这处庙宇给淹了,我们也算是无家可归,本以为这边的人会新修个庙宇,看仙子您看,就动工起了个台子就没人管了,仙子你看那上边的几支竹竿还是我们扎的棚子。”

青然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

“这人不修庙宇就罢了,之前祭品都是摆在庙里,每日多少都有人拜祭,所求的事情烧给大人,大人读过后分门整理。现在就惨了,送的祭品点心直接丢水里,连请示的文书也往水里丢,这纸绢的东西一进水就坏了,我们还要为下次来的大人做好规整的。”

青然真是哭笑不得了。

“我们就只能从水中把文书捞出来,晾在台子上等太阳出来时候晒好收了,好点着。我们都记得前大人说的不能在人前现了身形都是入夜悄悄做的,不瞒您说这日子比之前苦多了。辛苦倒还不算什么,我们拼命的捞,大多数文卷是纸做的入水就没了,我们抢到的只有是松烟墨写的绢帕上的,一年过去总共就那几个。”

“记得写的什么吗?”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哪家和哪家有仇,哪个人在镇中做恶。”

“仙子说来也就吓人了,之前送的祭品还都是馒头点心,瓜果牲肉,现在好了,他们直接往水里扔活人呢。等我们把人救出来基本就没气了。这边的人也真奇怪也不知道是人太多还是遇到灾年丢了好多人来了。”

青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冲青鱼问到:“这些虾蟹不知难道你就不知道缘由吗?这位姑娘弟弟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恐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青鱼没有任何回音倒是一旁那位拉了拉青然的衣袖,摇了摇头。

“城中早有传言,齐霄阁的丝绢,温岭堂的松烟墨,这两种东西很灵验,心愿用这两个写了送到河神处,会有神仙示意。只是这两种东西卖的极贵,若非富商大户就只有几户人家攒钱一起买了回去。不关他们的事。”

青鱼冷冷的用眼光撇了下青然,眼神中有种无所畏惧的凌然。

“你以为自己是替天行道虽了他们的心意对吧。丢在水中的绢书好好的摆在祭台,本身对凡人而言就是匪夷所思的神迹。这些你不是不知,不然那孩子的名字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绢帛上。你说自己替天行事没有私心也说不过去。”

“仙子,这我们就听不懂了,绢书是他们写的,人是他们丢的和我们青头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是神仙也不能不讲理。”

“我承认,这次是我做的,抽筋剃髓也罢,焚修灭形也罢。做过的事我担着只是其他人他们自己死有余辜。”

“你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正义的神仙罢。”

青然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何开导。

“之前的河神是否也如此善恶分明,嫉恶如仇。”

“世事有常,非神力逆天,你以为种了一个好的因,未必是善果,你应该发现整个城中越来越乌烟瘴气了吧。你可以说是神迹也可以说是妖力但最不该影响常人的生活。大多数游仙可都是谨言慎行活的灰头土脸的。人有各自的命数。凭你多年的修为迟迟未成就仙身,和太执着于善恶脱不了干系。执着生嗔,看不透轮回,改不了自己的命。并不是未派新的河神驻守,我想无论是前为仙君还是上方的任命都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我做错了事情,我会承担。只是在这之前我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如果这些做好了,就算天雷灭顶我也没有遗憾了。”

“其实你是个蛮有抱负的妖怪,甚至说比我了解的大多数神仙都要更是尽职,谁会没有错的时候,回头是岸。”

“没机会了吧,如果早点认识你说不定能在我铸成大错之前收手,如今早已是这样,只是我自作自受,最后的这点事情也做不好了。”

“神仙开恩,我家青头是个好妖怪,是我们没有及时救到人,命债我们偿。我门水府只有青头可以完成前代大人的命令,等到下一位大人到来。”

“神仙,求你放过他,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讲,但他是我出生至此见过唯一的神明,我怎么能看到神明在我面前有任何伤害,如果您真的要惩处他就先来处死我好了。我的命也是他救的。”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缘分。”青然微微调侃到。

“幼时我在河边洗衣,失足落水,本来河边的水并不深,身边跟着街坊邻里。可是一脚失滑落水的时候,充斥在耳旁的都是周围人的嬉笑声音,从来没有如此的无助和寒意,我在水里想等她们笑够了总有人能来把我拉出去,我在水里滚来滚去,可一直没有人,没有人。后来我就被翻来的水浪打进河水中间,呛水许久,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迷离之际感觉自己好像伏在龙的背上。后来家里人找到我在两里外的荒草丛中,居然没有死。我就觉得自己不是梦,河水中真的有神仙。打那之后就常常往江边走。我弟弟自出生身体就不好,我每每出门干农活会拐进山中寻些大夫开的草药。瞿晃山就在河边。那里有位常着青衣的先生会给路过的老农开一些去病的方子却从来不收诊金。说不上原因总觉的那身青衣像极了记忆中林溪河中的神明。我药匣中有时候会多一些草药就将药给了先生,多少算是熟识了。后来我发现我在瞿晃山中无论遇到无论遇到柴虫鸟兽还是毒蛇猛兽总是像得神迹一般的毫发无伤,甚至雨天中也正好有朵云彩遮住身旁的落雨。”

姑娘回过头对青鱼讲“是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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