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沉鱼身后的欧冶子，动作并不快，甚至那脚步还有刻意放缓的趋势，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着，就仿若在刻意的观察着什么一般。
“前辈？”这种异样并不难发现，所以快到后殿转角的时候，沉鱼有些试探性的询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快点儿见到惊鸿姑娘吗？”
“想，当然想！”欧冶子回答得很直接。
那心里面暗暗的寻思道：“我要说不想，你也不信，只是这碧游宫的路径到底复杂得紧，还需记得牢实些，若是到时候用得着，也好有个谱不是！”
想到这儿，他又急忙的补充了一句：“老头子只是有些奇怪，这里的建筑方式，和王室七殿，怎生这般相似？”
这个理由也算是说得过去。
沉鱼并没有去怀疑那话的真实性，柳飞花以前是什么身份，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些，所以将那碧游宫仿照成王殿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念旧啥的，只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反倒是欧冶子，暗暗地嘘了口气。
那无非是他找出来的推口话罢了，赌的就是对方压根就没有见过实体，很显然，这一次他算是押对宝了。
距离呢，算不得远，就算是速度再慢，也花费不了多少的时间，很快便能瞧见目的地所在。
率先迎上来的，自然是落雁。
虽然对于欧冶子并不熟悉，但瞧着那年纪以及沉鱼的态度，很容易便能猜得到来者是谁，两个妮子，将头埋得很近，似乎在交代着什么。
老人也没有管它，径直的往里迈开了步。
起初的动作，显得很焦急，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但到了门框处，反而停了下来，神情也显得有些为难，像是再顾忌着什么一般。
终于，他还是咬了咬牙。
已经到了这儿，难不成还能‘逃避’不成，有些事情该去面对的，终究还是得去面对。
那脚步，正准备接着往里迈，一个身形基本上是同时便冲了出来，径直的往他的怀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用力太大的缘故，勒得那把老骨头都暗暗的发疼。
“爷爷！”
声音里似乎满是委屈，其实就算是没有这声叫喊，也知道来人是谁，只是欧冶子一时间有些茫然，那双手就那般的举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一会，他才反应了过来，轻轻的在那肩膀上拍了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对方的抽噎声。
那回过头来的脸上，无奈感都显得十分的浓郁：“两位仙姬，我们爷孙之间有些时候没见着呢，能不能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这请求并不过分，就算是想要去拒绝，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对视了一眼之后，沉鱼落雁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身形纷纷的往后退了开去：“前辈说这话未免见外了些，师傅既然有过交代，自然不敢有半点疏忽，前辈与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和我们姐妹俩客气！”
这般说，无非是各退一步。
整个后殿就一个出口，守住了殿门，还真没法出去。
不过呢，好歹把空间让出来一点，有些话细声些，自然也就不怕人听见，支走了沉鱼落雁，欧冶子轻轻的将那妮子推了开来：“你都知道了？”
这话算是白问。
刚才落雁所用的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欧冶子之所以还这般的问，无非就是不太愿意去相信那样的结果罢了。
欧冶惊鸿轻轻的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没有再去否认的必要，她的嘴微微的蠕动着，似乎想要去说点什么，可到头来，还是没有能够说得出口。
反倒是欧冶子，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这样的举动太出乎那妮子的预料，一时间整个人都显得慌乱了起来：“爷爷，你这是，快起来，快起来啊！”
“都骑校尉欧冶长空，给公主殿下请安！”
长空？
这个名字欧冶惊鸿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以前一直好奇，谁会用子为名，现在看来，无非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而做出的无奈之举而已。
“爷爷，我！”
我什么的，欧冶惊鸿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她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果自个真实那什么公主，尊卑有别，对方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养育了自个二十年的人，那身份说变就变，无论是换做了谁，都有些接受不了。
她的心里面，甚至更期盼着以前一些。
“你曾经是我爷爷，就一辈子是我爷爷，我不想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只盼着能以欧冶惊鸿这个身份活着，什么公主殿下，和我又有多大的关联呢，前朝已经化为飞灰二十年，难道还不能解脱了？”
这话，有点像是自言自语。
欧冶子微微的抬起头，瞧着眼前这具瘦弱的身躯，他心里面的困惑感，也显得相当的浓郁。
好一会，他才开口问道：“你当真能放得下自个身为公主的身份，能够舍弃得了祖辈留下的万里河山，能够？”
老人突然间觉得自个的话有些多余。
要不是到了这碧游宫，恐怕她这一辈子就普普通通的过了，这些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又那里有放与不放下的说法呢？
想到这儿，欧冶子缓缓的站了起来：“既然你不奢求这些，那我们就得想办法离开这儿，毕竟有些改变，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就算是他不来，命运也终究不是轻易间便能逃得过的？”
“他？”
欧冶惊鸿的眼神里，微微的有些诧异，她的脑海里本能性的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来，不过很快，又将这种念头给压了下去。
虽然心里面的确是放不下，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无非只是长洲门数百弟子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个小角色而已，又能够翻起多大的波澜，可若不是，那老人口中的他，到底指的会是谁？